老夫人盯着沈玉初看了许久,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儿与从前不大一样,不止是性子上有变,给人的感觉也不同了。
从前沈玉初虽是骄纵,但太过急躁,总是太容易让人瞧出她的心思;而现在,她每每认真做事,都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眼中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罢了,就按你说的做吧!”老夫人轻叹一声,沈玉初若是与从前一样,怕是早已被那对母女生吞活剥了,她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心中隐隐有些心疼,若是可以,谁又会强迫着自己去做这些事?
第二日,老夫人一早便将苏易白叫到了自己房中,也没有同他废话,开口便是:“同孙家结亲的事你可想好了?”
她这话没有任何情绪,苏易白自然也猜不出其中的意味,他心中有些忐忑,只得低下头小声回答:“是,母亲。”
“既是如此,我也无法阻止你,就同你说一说这孙家的事罢!”老夫人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椅子,示意苏易白看向自己。
苏易白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也只能走到她身旁坐下。
“先前你想将玉初嫁到孙家去,我便调查了一番。”老夫人抬眼看着苏易白,她毕竟年纪大了,双眼也有些浑浊,但苏易白还是从中分辨出了责备。
同老夫人目光相对的一瞬,他将头埋得更低了,孙家那样轻易就同意与侯府结亲,他自然也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想着这门婚事能带来的好处,他便不愿去深究;再说沈玉初嫁过去后,过得好或是坏又同他有多大干系?只要于自己、于侯府都没有不好的影响,他便不在乎。
“孙家与吴家的事你也知道了,你就不觉得奇怪么?”老夫人心知苏易白不愿面对,也不给他任何退缩的余地:“你若是不知道,我今日就告诉你,那孙家在钱财上出了这问题,非得靠着同富贵人家结亲才能填平那个洞。”
听了此话苏易白终于是抬起了头,心中想着,孙家究竟是破了多大一个窟窿,竟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填补。
“母亲……”苏易白虽想将此事问个清楚,老夫人却并不愿同他多说,而是继续说起了同孙家结亲的事:“我同你说此事,只是要你知道,这便是孙家的弱点,你只要抓住这个弱点,这门亲事必然能成。”
孙家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急着将孙诗婧嫁出去。若是先同孙家说起自己不愿将女儿嫁过去,他们自然大乱,那时再开口提亲,便不怕孙家不答应。
苏易白心中盘算着,决定早些去孙家提此事,毕竟夜长梦多。他一心想着这件事,也就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直到老夫人刻意咳嗽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此事雨霞知道了么?”老夫人像是随意问了一句,苏易白心中却是一紧,他十分清楚陈雨霞的性子,自己这么些年都没有纳妾,一来是确实没有遇到赏识的人;二来也是因着陈雨霞对此事实在太过敏感,自己只是稍有想法她便会大吵大闹。
苏易白知道老夫人素来不喜欢陈雨霞,他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同老夫人讲了实话:“她还不知道,我想着,她定是不能接受此事,还是慢慢告诉她吧!”
“不能接受?”老夫人斜睨了苏易白一眼,嘴里也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这侯府究竟是你做主还是她做主?”
苏易白自然不敢答话,毕竟他当初将陈雨霞娶进府中,就遭到了老夫人的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也慢慢有些后悔,老夫人就更生气了,气他当年一点儿也听不进自己的话。
“既然进了我侯府的人,就该懂规矩一些,这是于侯府有益的事,又哪里轮得到她不同意?”老夫人却是不依不饶,这些年苏易白当真是太放纵陈雨霞了,以至于她如今在侯府什么也不怕,老夫人一直觉得这是个隐患,也想找些机会将局面扭转,她再次敲了敲椅子,直到苏易白抬头看她,她才一字一句地提醒苏易白:“若她当真不懂规矩,你就教教她。”
“母亲说的是,儿子必然会认真同她谈一谈。”苏易白察觉到老夫人有些生气,也不敢再敷衍此事。
老夫人将拐杖放在手边,又端起身旁的茶轻轻抿一口,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苏易白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进府多年,你从未纳妾,如今确实是有些突然,倘若你当真怕她大闹,就先瞒着吧!”老夫人自然不是为陈雨霞考虑,只是她也清楚,陈雨霞一旦知道,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门婚事。既是如此,不如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也无法再改变时,再让她知道。
苏易白也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他先前本就为陈雨霞头疼,如今得了她点拨,倒也算是想清楚了,既然陈雨霞这样不好商量,倒不如不同她商量,待孙诗婧进了门,她喝下那盏敬茶,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接下来的几天,侯府一切如常,老夫人和苏易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陈雨霞先前本就没有听出李秀琼话中的意思,倒也没有发现什么。
苏易白本想着,过段时间再上孙家提此事,但一日不解决,这事儿便一直压在他心上,以至于夜不能寐。没过多久,他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心一横,就上孙家去了。
既然要瞒着陈雨霞,他自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去,而是向朝廷告假一日,趁着这个时候去了孙家。孙老爷已称病在家多日,苏易白便想着他定也没有去上朝,此时去孙家正好能同他将话说清楚。
平日里,只要是涉及两家结亲的事,都是由陈雨霞出面解决,此次苏易白独自前往,孙家人多少有些奇怪。
“这苏易白见了咱们家的人,恨不得躲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程氏在孙老爷眼前晃来晃去:“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