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大汉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陆霆钧握着她的手机，脸色有些复杂。
那人说，这姑娘爸爸上吊了，后妈跑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妹妹。
说起来她答应代孕就是为了她爸，她爸要是早点这样，这姑娘现在估摸着依旧冰清玉洁。
眸底划过不忍和怜惜，他将谭欢拥入怀中，轻声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去看看陆远。”
谭欢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胸口处哭泣。
低低的呜咽，让人听了忍不住难受。
陆霆钧叹口气，语气中颇有些哄人的意味，“先换衣服吧？”
谭欢点头，她吸吸鼻子，胡乱套了衣服就去洗漱。
外面的陆霆钧拨出去一个号码，沉声吩咐：“一会我给你张照片，你按照照片上去找人，越快越好。”
*
到达城中村是早上七点。
这是陆霆钧第一次来这里。
陆远在这混了四五年，他却没来看过一眼。
望着不远处乱腾腾如同菜市场的环境，他忍不住蹙眉。
边上的女生却步速很快，几下就甩远了他。
托那个嘴碎大汉的‘福’，谭欢卖身、父亲上吊、后母跑路的事情，几乎传遍了城中村。
以至于谭欢刚踏进去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有怜惜的，也有骂她的。
好在心中的悲伤盖过一切，她可以做到对那些充耳不闻。
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屋门不知道被谁打开，里面的谭历被那大汉盖了白布，小谭笑被好心的妇女抱出来。
谭欢一出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好的坏的她一概不关注，只一步步走进屋子。
陆霆钧跟在后面赶到的时候，陆远也刚好赶到。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陆远率先移开目光。
笑话，谭欢出了这样的事，他可没工夫和陆霆钧争锋相对。
陆霆钧眼看着他跑进去，索性就站在人群外面等着。
屋内，谭欢扑通一声跪下去。
边上的陆远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安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遗书上。
谭欢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就动作颤抖地掀开白布。
谭历那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此刻很是恐怖，让没吃早饭的谭欢心痛之余有些恐惧。
她家明明好好的……
怎么就成了这样……
忍耐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落在白布上，印出一朵朵小花。
陆远看完了那张遗书，却是大惊失色。
他立马蹲下去，将遗书塞给谭欢，“欢欢，你快看看！你——”
后面的话被生生咽下去，他紧张地看着谭欢的表情，生怕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外面的陆霆钧感觉有点不对劲，拨开人群进去。
谭欢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读。
大抵是他对家人的愧疚和忏悔，最后一段却让谭欢差点崩溃。
‘欢欢，有件事我藏了十八年了，其实你母亲没有生育能力，你是我们捡到的孩子。请原谅我们的自私，没有寻找过你的亲生父母。捡到你的时候，你被放在木桶里，身上有块玉，我放在旁边了。欢欢，希望你后半生能幸福，我永远将你当成我的女儿。’
“不……”
谭欢紧紧抓着这张纸，跪在地上只知道重复‘不’这个字。
陆远下意识想抱住她，却被哥哥一个眼神惊了一下。
这一惊，下一秒陆霆钧就搂住了谭欢，继而凉飕飕地吩咐陆远，“你看看玉哪去了。”
这种时候，陆远自然不会和陆霆钧较劲，弯腰找玉去了。
而谭欢，紧紧抓紧陆霆钧背部的衣服，呢喃着问：“怎么会这样啊……”
陆霆钧轻拍她的背，眉眼间有着些许感慨。
“找不到啊。”
陆远抓耳挠腮地找了半天，差点没忍住暴力地把人家桌子踹了。
对于那块玉，陆霆钧差不多心中有数，他抬眸看陆远，“这没你事了，出去吧。”
陆远皱皱眉，差点直接把谭欢夺回来。
他咬牙切齿地小声道：“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陆霆钧向来懒得和他争执，当下就打横抱起谭欢往外走。
“留在这善后。”
“我？！”陆远指着自己，险些气笑。
陆霆钧迈着长腿，他垂眼看着怀里哭得昏天黑地的人儿，眉头皱得越发的紧。
他抱着谭欢一路走出城中村，引来了不少视线。
他从车里给她拿了水，谭欢没喝两口就开始呕吐。
陆霆钧一愣，缓声问：“有了？”
谭欢微微摇头，哽咽道：“哭的。”
莫名的，陆霆钧松了口气。
等她哭够了，他递上纸巾，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他对亲情没什么概念，只晓得谭欢她爸很拖累她，早些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警笛划破空气，随即警车出现在视线中。
陆霆钧收了目光，低声询问谭欢：“你要不再缓会儿？我让陆远应付下。”
谭欢的眼睛肿成了两个核桃，她差不多平静下来了，只是说话还有点喘，“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的。”
“……”陆霆钧不想拆穿她现在站着都需要扶着车，干脆道：“一起过去吧，陆远在那我不太放心。”
陆远那性格，应该不至于……鞭尸吧。
谭欢没有拒绝，“谢谢您。”
“我和你同辈，不用用敬语。”
“……好。”
两个人正往回走，陆霆钧接到了抓到了李梅的电话。
他沉吟道：“你找下她身上有没有一块玉？”
谭欢不解地看他，却被陆霆钧微笑着揉了揉头发。
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偏过头加快了步速。
陆霆钧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有些不悦，“没有吗？”
那头又是窸窸窣窣一阵声音，女人的求饶声和男人的威胁声混在一起，让陆霆钧把手机拿远了点。
没多久，那头人说：“陆总，这女的说她把玉给卖了。”
“你问问她玉上面有没有什么标记？”
这次即将走到地方，那人说：“陆总，她说玉上面有个欢字。”
欢？
陆霆钧猛地顿住脚步。
他抬眸看向几步远外的女生，忽然想笑。
如果真是那样，她真的担的上命运多舛四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