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火急火燎地跑到荷花家里，一进门就看到荷花躺在院子里，她娘抱着她哭个不停，招娣看到她娘这个样子吓的哇哇大哭，两个还在襁褓里的双胞胎婴儿也在房里哭。
林业一大早就出门前往李家村找荷花夫家商讨这事，陈六儿的夫君又去了县里干活。昨日一家子都说好了，这三个孩子不能全靠林家来养，怎么说这三个孩子还跟着李家的姓，哪能吃住都随着林家，他们李家一点都不管事的？
荷花娘纵然心疼女儿命苦，可到底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荷花虽在娘家住着，也是早晚要再嫁给别人的人，女儿有手有脚能干活，养她一个也不费事，可这三个小拖油瓶又如何是好？
前段时间荷花没奶水，家里两个小崽子饿的嗷嗷哭的时候，还是荷花娘用鸡蛋在村里换了些羊奶回来喂孩子，两个双胞胎女孩出生的时候没吃好喝好，身子骨本来就弱，平时还要多分出人手来照顾她俩，家中就少了个劳动力。更别说孩子还容易生病，哪次生病不都是荷花爹赶着夜路去找大夫来给孩子看病的？原先家中没孩子，荷花爹娘还能疼几个外孙女一点，这回好了，陈六儿怀了他们林家的骨肉，村里人谁见到都说她这胎肯定是个男孩，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今年秋税这么高，过冬本身就难，他还正赶着冬日来。
林业家不算大富大贵，可林业两口子知道打拼，唯一的独子也是个踏实能干的，这么多年也算有点家产，可现在一口气要养四个孩子，怎么说也要掏空家底。
就算陈六儿能憋住这口气，林业也憋不住。凭什么他的女儿嫁过去后给李家白生了三个闺女，最后这孩子还都要他们林家来养？
家里人愤愤骂李家不是人的时候，荷花在一旁坐着不说话，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何心思。
当初她嫁到李家，她爹娘未尝不是存了找个家中殷实的婆家的想法。那李家早年跟着县里的朱家出过十几年的船，积攒下来的家产自然要比他们这些庄稼户多，方圆十里的姑娘都盼望着嫁入他家。
荷花论理是嫁不过去的，可当时陈六儿和他哥说成了亲，家中缺的银两不止一点半点，荷花爹娘就盼望着她嫁过去，也没打听清楚他们李家是什么德行，就花了点银子给媒人，让媒人告诉李家荷花贤良淑德，算命的还说她有凤命，将来一举得男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也不知道是哪点入了李家的法眼，荷花被李家相中了，进门第二年就怀了孩子，一家人都殷切期盼着，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孩。为此李家还特意找了媒人算账，那媒人巧言令色，说什么“红花也需要绿叶来衬”，这个女儿就是为儿子开路的命。李家人这才信了，可接下来几年荷花肚子没有动静，为了这个她没少吃那些催孕的偏方。
她怀第二胎的时候不到三月肚子就又圆又大，有经验的产婆都说她这是怀了双胎。有人说怀双胎是凶兆，可对于农家来说，一口气有两个大胖小子可是无比自豪的，荷花就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直到她发动生了两个女儿出来。
让荷花回想起那段日子，她内心只记得住夫君逼迫的嘴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就是我们李家生孩子的工具，我花钱买你回来就是为了生男孩！你要是再不生个男孩出来我就把招娣卖出去！”
把招娣卖出去成了他们威胁自己的把柄，为了让自己怀孕，嫁过去着三年来，她每天都被逼着吃偏方，晒干的鸡屎加上蝎子粉末冲了喝……这种让人恶心的偏方也不知道她婆婆是从哪里找来的。
待她生了两个女儿后，婆婆一家再也不信媒人的鬼话，直接把她扔到柴房里，不管生死，就连才三岁的招娣都要跟着她受苦受累。荷花不止一次地想把三个女儿掐死再自杀，可每次她用手捂住招娣的口鼻时，招娣奶声奶气地问她有没有开心一点，她终归下不了那个狠心，苟活到现在。
回到爹娘这里，三岁多点的招娣无比乖巧，她们娘四个住在她未出嫁的闺房里，每次她干活回家，招娣都会告诉她，她在家帮外公外婆做了什么，外公外婆有多喜欢她，肯定不会把她送走，荷花的心才有一点安慰。
这次秋税一下来，荷花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粮食一少，最先饿死的就是孩子，更何况她弟妹肚子里已经有了林家的骨肉，而这三个女儿都是外姓，哪个更重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荷花说不出拒绝让家人去找李家的话，她没本事养这三个孩子，也不能拖累家里人，可李家人肯定不会好心给他们粮食，她在那里住了三年，最清楚不过那一家子都是吸人血的披着人皮的鬼怪。若是爹娘要把孩子送过去，肯定会送年纪最大的招娣。
她可怜的招娣啊，生来跟着她这个娘没想过福，要受难了她这个当娘的便把她推出去。那一家子狠心的怎么可能怜惜她这个命苦的女娃，更何况她早已听说前夫另娶已有身孕，不论她腹中是男是女，招娣回去只能受苦。
夜里睡着荷花做了个噩梦，招娣哭着求她不要把她送回奶奶家，可她还是狠心松开招娣的手。冬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大家都没有食物吃，饿的实在是受不了。婆婆给她端来一碗肉汤，那肉汤实在是太香了，她忍不住端起来往嘴里送，却看到招娣的手指头在碗里放着。
她惊出一身冷汗，看着在一旁熟睡的招娣，没忍住低声啜泣起来。外面的天色蒙蒙亮，听到爹娘房里传来声响，荷花知道爹准备前往李家村了，一想到招娣真的有可能会杀了吃肉，她心如刀绞，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娘说……娘说外婆不要把我……和妹妹……送去奶奶那里……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