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的下一句话却让沈业忠的脸容彻底染上了绝望的死灰。
“我的手上已经有解毒剂了。”
梅馨芮猛地转过头,又惊又喜地看向萧辰。
萧辰没有理会,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抿了抿唇道。
“沈叔,走好。”
扑簌。
胸口处又传出了一声愉悦的轻响。
沈业忠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如同死神的鼓点一般,一下一下沉重地震动着自己的耳膜。
剧痛如同一把钝刀,折磨着他绝望而不甘的神经。他睁圆了眼,张开口,试图再发出一声咆哮,却已是有心无力。
视野在晃动,天旋地转间,他的眼前闪过了萧辰冷漠的脸、徐雨初放松的神情、梅馨芮那绣着浅色花纹的裙摆,最后定格在了沈从简苍白的脸上,慢慢地,彩色变成了黑白,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意识消散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原配妻子圆圆的、总是微笑的脸。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你重逢了……
他的口中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力的喟叹。染满鲜血的手无力地从胸口滑落,垂到了地上,只扬起轻轻的一缕浮尘。
徐雨初看着沈业忠的双眼慢慢合上,像是逐渐断了生息,始终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了地。
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连带着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强撑着自己挺直背脊的力量一下子从身体里抽离,徐雨初这才感觉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发出酸涩的尖叫,她无力地喘息着,跌坐进一地脏污之中。
犹自喘息着,肩膀突然一紧,她半抬起脸,将自己的下巴放进男人的肩窝里,男人急促的呼吸声落在耳廓上,带着一丝丝让人心安的痒。
“太好了……幸好你没事……幸好赶上了……”
整个身体都被男人温暖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要确认她的安好一般,男人细密的啄吻一个接一个地从发顶落到脸颊再滑到脖颈,徐雨初不闪不避,安心地偎进男人怀中,全身脱力,任由男人将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寸寸染上自己的气味。
半闭着的眼前晃动着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徐雨初一惊,一把拽住了萧辰的衣襟,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怎么了?哪里疼?哪里受伤了?”萧辰猝不及防地倾下身体,忙把人安稳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放好:“我在这里,别怕,我在的,没事了,没事了……”
徐雨初感觉自己像被当做孩童一般毫无保留地宠溺着,心下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小声道:“不是的……有人在后面,有人……”
萧辰一怔,微抬起头往后瞪了一眼,已经掀开了各自的头套看好戏看得兴起的年轻男人们这才止住了几乎要鼓掌吹口哨的架势,冷下脸低着头各自散开。
辰哥生气了……简直不要太过分,秀恩爱都不让参观……
即便是满腔腹诽,男人们还是抬人的抬人,绑人的绑人,不多时,地上躺着的还有气息的两人已被分别抬走,沈业忠的尸体也盖上了白布,带离了房间。
沈从简是自己爬起来的。看着父亲的尸体,他的脸上只有平静的冷漠,完全没有一丝哀痛。
也许从一开始,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预示着父亲彻头彻尾的失败。当底牌被一张张掀开,而对方的实力还深不可测,他近乎鲁莽的投入全部“筹码”的行为,注定是要付出惨烈代价的。
这个代价,就是他自己的性命。
沈从简捂着自己的伤口,惊诧于自己已经适应了剧烈的疼痛,却在看到女人安心地依靠在萧辰怀里时,才发现肉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心上那撕扯般的疼痛来得令人难以忍受。
原来痛彻心扉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啊……
即便是在张庆丰挡在她身前、何啸为她跪在自己面前时,沈从简都没能在女人身上感受到那样毫无保留的信赖和依恋。
被这样的女人全身心地爱上、期待着、依恋着,这样美好的滋味,萧辰都得到了,沈从简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对萧辰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之心。
呵……
沈从简苦涩地轻笑着。
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自己,恐怕穷尽这一生,都得不到女人对自己真心地展颜一笑了。
刚往门口的方向走出一步,眼前一花,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将他的前路挡了个严实。
“沈二少,恐怕要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沈从简微微一怔,忍不住又回过头,看向女人的方向。只见她的下巴被萧辰小心地捧在掌心,两人额头碰着额头,低低地说着什么,女人的侧脸扬起了微圆的弧度——沈从简知道,她一定是在笑。
深深的望了那纤细的身影最后一眼,沈从简转回自己的视线,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地带着一丝邪气。
“走吧。”
梅馨芮难以负荷接连发生的一切给她带来的冲击。
沈业忠开枪时,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又被萧辰迅捷无比的反击夺去了心神。还未从沈业忠满盘皆输的感叹中回过神来,又被沈业忠诈降反扑的举动骇得差点惊呼出声,而随即响起的枪声让她不禁向后退了退身体,把自己的后背更紧地贴在脏兮兮的墙壁上。
视野里,那个让她恨到极点恶心到极点的男人胸口喷出一蓬血线,她的双眼睁得滚圆,如同欣赏一部生动至极的慢动作影片一般,看着沈业忠的神情从狰狞转为惊愕,最后定格为绝望,眼睛里的神采如被无情浇熄的火花一般,慢慢消失,化为一片灰白的余烬。
像是从一场长久的噩梦中突然醒来,而萧辰的一句“已经有解毒剂了”更是让她喜出望外。一时间,梅馨芮的心被不敢置信的狂喜占据,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但这声尖叫却在看到身前相拥的两人时戛然而止。
看着劫后余生的女人和自己始终求而不得的男人互相依偎着,梅馨芮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是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她忍不住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手掌下,心脏跳得很有力,却没有半点因嫉妒或是难过的情绪引起的强烈波动。
梅馨芮不由得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一直以来,萧辰都是她自我放逐的绝地,但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哪个时刻,她已经结束了情感的自我放逐,从愤恨和嫉妒中走了出来。眼前两人的互动再温馨,也不会刺痛她的双眼和心口,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