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萧辰见徐雨初略有疲态,顺理成章地站起身来赶人。
占金勾着江如宁的肩膀往门口走,还不忘回头冲徐雨初挤挤眼:“大嫂,改天再一起玩啊!”然后果断消失在萧辰瞬间冷下来的目光中。
萧母理了理身上的薄衫,将自己带来的皮包交到萧辰手中:“秋天到了,晚上会很凉,记得多搭一件毯子睡。”说完转身就走,病房门关上,又恢复了宁静。
“睡么?”萧辰拿了杯水让女人漱了漱口,见她困倦地微微眯起眼,便把枕头放平,小心地让她侧身躺好,不至于碰到伤口,这才合衣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万籁寂静。在床头洒下的温柔灯光里,徐雨初感觉自己像被密密地裹在母亲的怀抱里,鼻端是她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闭上眼睛,她很快就坠入了梦境。
萧辰凝望着女人沉睡的脸。脑海中还回响着徐雨初那句轻轻的“我爱你”,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丝满足的弧度,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夜好眠。
不知被绑了多久,丽丽才被年轻男子从刑架上解下,拖拽着到一扇门前。
门开了。丽丽忍不住抬眼张望了一下,只见里面黑得可怕,一丝光亮也无,正张口想问,就被年轻男人不耐地推了进去,门也被重重地关上。
跌坐在地面上,丽丽伸手在冰凉的地板上摸索,却只摸到满地的灰尘。房间里实在太黑,她连物品的轮廓和门的方向都弄不清在哪里,只好徒劳地张开手臂摸索了半天,朝背后的方向哆哆嗦嗦地靠了过去。
本以为江如宁走后,那个看守自己的年轻男人会对自己用刑,等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何动作,她还暗暗松了口气,谁曾想却被抓到了这里。
终于摸到了冰冷的门扇,丽丽用拳头捶了又捶,喊道:“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放我出去!”
喊了许久还是无人应声。她有些累了,揉着自己被绑出淤青的手腕跌坐在地,靠着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
她突然明白了男人的用意。
他连那些刑具都懒得动用,却用这足以将人逼疯的黑暗逼她求饶。
却不知这对她而言是最可怕的刑罚。
在监牢里,那些暗无天日的夜晚,她被同一个牢房的女囚殴打、虐待、辱骂,却连一声微弱的反抗都不能有。某一晚上好容易喘了口气,却被一个男人叫走,拳脚交加地在她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泄愤,还要她在一份文件上签字按上手印,她被打肿的眼睛勉强辨认出了“萧辰”“叛国”“泄密”之类的字眼。
她才明白,徐家、萧辰,是这些人的手把她一次次地推入地狱。
即便后来萧辰澄清了一切,也为她换了监牢,但她的处境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她始终选择忍耐,为的就是早一日走出监牢,走上向徐雨初、向萧辰的复仇之路。
但一切结束得太快,她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那个在她出狱那天出现的中年男子,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尽情地“放手去报复”的中年男子,也许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黑暗中,渐渐响起了如鬼号哭一般的抽泣声。
第二天。
萧辰早早地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女人还睡在自己面前。
女人还保持着前晚的姿势睡得香甜,呼吸绵长,眉心舒展,嘴角微扬,应该是在做着一场美好的梦。
萧辰只觉得心里绵软得一塌糊涂,俯下身在依旧肿着、已经开始泛起青紫的额头一侧吻了吻,顺手关掉了床头灯,掀开窗帘往外望了望。
下雨了。
难得的一场雨,来得有些毫无征兆,却下得极美极柔。窗前的野花缀上了晶莹的露珠,却丝毫不见颓丧,顽皮地弓着身,像在向凝视自己的男人道着早安。
萧辰突然发现,女人在身侧的日子里,无论什么在他眼里都仿佛有了多彩而鲜活的生命,他体会着这些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却比从前的一切要让他着迷得多。
“唔……”徐雨初动了动手脚,似乎是因为侧着睡了一夜,有些不太舒服。萧辰忙走到她身后,左右看了看,将自己笔挺的外套从衣架上摘下,折成大小合适的块状,垫在女人的脊背下。有了支撑,她的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又沉入了深眠之中。
萧辰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见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弹跳了一下,伸出手臂抓住手机,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是我。说。”萧辰关上门,听着年轻男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在听筒那端说道:“那个女人关了一晚上,今天精神有点不对。”
萧辰捏了捏眉心。“我马上到。”
年轻男子打开房门,将萧辰迎进了房间。
甫一进门,萧辰的视线就停留在墙角里抱着膝盖将脸埋在两只手臂之间的女人。
“丽丽?”萧辰上前一步,紧盯着女人的反应。
果然,听到他的声音,丽丽就把脸缓缓抬起,面向他的方向。
萧辰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狂乱的情绪,只有迷茫。
“萧辰……不是萧辰害我的,是徐雨初……是她……”丽丽神经质地摇着头,一下又一下,头发在摇晃中变得更加散乱,眼神也渐渐涣散。
萧辰蹙眉,走到女人身前蹲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关了多久?”
“全黑环境,六个小时。”
听到“黑”这个字,丽丽的眼神开始出现惊恐和慌乱,她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努力地往角落里缩。
“别打我……不要打我……这里太黑了……求求你放我出去……不要打我……”
萧辰凑得极近,才听到那有些疯狂的低喃。
心下了然,萧辰站起身,将手插进裤兜里,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往门口走去。
“联系XX精神病院。把人送过去,做得隐蔽点,封锁消息。”
“是。”
年轻男子颔首应道。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喊住了已经准备离开的萧辰。
“江哥说,她的背后应该有人协助,这个人,她还没交代。”
萧辰停住了脚步。
“算了。”他头也不回地说:“自有办法能查到。去办吧。”
“是。”
女人的身影慢慢地被隔绝开。等待她的,将是再一次、却是永远地失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