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拓拔亭芳侧卧在院内树下的躺椅上,一粒粒红得发紫的葡萄皮儿从口中落出。
“这王府里的人啊就是会看人脸色,说白了都是些墙头草。”
拓拔亭芳讥讽道,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将手上汁渍一擦,整个人又卧了下去。
没了旁人的刁难,拓拔亭芳过得倒是顺风顺水的,殊不知自己早已惹了许多人妒忌。
“走,回屋去。”此刻她瞧着日头渐渐变大,生怕晒黑,便回屋子里歇着。
穆老王妃院内,丫鬟大步流星的往院子走去,刚步至殿内的屏风旁,便闻得阵阵咳嗽声自暖炕那处传来,一声比一声猛烈。
“穆老王妃,若不然请个太医过来瞧瞧,”他焦急道着,边又望向旁侧立着的嬷嬷,“人都咳成这样了,怎还不请太医!”
穆老王妃抚着胸口摇头,“无碍,旧疾复发,已从太医署得药回来了。”
每逢季节交替之时,她便这般咳嗽不停,加之近来心气郁结,咳得厉害是常有的事,久了吃药可缓解一二,却总治不好。
之前有安苓歌帮忙调理,可是现在……
“王爷近来忙着陪回来的安苓歌,怕是已忘了我这个母妃了。”穆老王妃无奈摇头,心里是越来越妒忌那安苓歌了。
丫鬟心里对穆君寒是又敬又畏又怨,瞥见穆老王妃眉头上覆着的阴郁时,又心疼无比,“那人都快要临在上头了,老王妃您可曾想过什么压制的法子没有?”
何曾是想过,那种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却又不敢动手的矛盾感只有穆老王妃自己最清楚!
可碍于有了上次拓拔亭芳那档子事,自己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更别提再给安苓歌使绊子了!
穆老王妃想到此,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狠厉,拳头硬是攥紧了,指骨处的筋豁然暴起,泛起森白之色。
“奈何上回大意,这回想有所行动怕是难了。”年迈的人儿轻轻揉着额角,疲累的闭上双眼,待丫鬟出声时,才又欣然睁开。
也不大声言语,丫鬟瞟见周围无人后,才轻声道着心中早已替穆老王妃想好的法子,略微上扬的眼角眉梢依旧温暖得如同春风拂过。
穆老王妃不可置信看着面前这个城府颇深的丫鬟,她可算没有白白教养她这么多年。
“这样,真的有用?”老王妃目光戚戚,口中呢喃似风若雾,叫人难以听清。
知晓穆老王妃是想清楚了,丫鬟起身告辞,“娘娘尽管放心去做,有奴婢在,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奴先行告退,明日再入殿看您。”
让嬷嬷送人到殿外,穆老王妃顿觉豁然开朗,胸口也不似前几日那般难受了,果然,自己还是要出了心中的气才舒服。
“明日万不要轻举妄动,”穆老王妃细声交代,指着桌上桃红色的花枝,陡然大笑,后才轻声细语嘱咐,“这东西保管好了,切不可让旁人看到。”
院子内灯火明亮,整个大殿每一处皆被照得亮堂堂的,穆老王妃就跪于一菩萨像前,嘴里沉吟着旁人听不懂的经语,殿内的香整整燃了一夜方才燃尽。
二日一早,妾室都前来请安。
穆老王妃仪容端庄坐于凤座上,笑吟吟看着前来请安的人,“近日母妃身子不适,今儿才让你们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一番客套后,命人奉上茶水来。
穆老王妃抿了口茶后冷哼一声,兴许手上动作猛了些,杯子碰桌时发出突兀的声响。
台下几人抬眼望去,只见三两滴茶汤如流星划过,砸在漆木放桌上。
“穆老王妃这般作派,心中可是有什么不满的?”拓拔琉璃在台下小声嘀咕。
“姐姐说话可要注意了。”
穆老王妃听的心烦,出声大呵,“安静!诸位当我这是个好地方,专供你们絮叨?”到底还是老王妃,这一吼,那二人只得坐回了椅上,大眼瞪着小眼。
屋内吵闹声已不在,众人刚松口气儿时,却瞥见座上拓拔亭芳直直滑倒在地,两眼泛白,不省人事。
众人大惊,慌忙围了过去,穆老王妃立马吩咐身边之人去请太医来。
这处动静极大,传到了穆君寒的书房内,良久,穆君寒才急急赶到。
见榻上拓拔亭芳面色惨白,两眼皮儿乌黑不已,忙问太医,“如何,人可有性命之忧?”
太医不敢有所隐瞒,摇头叹气,“此毒毒性剧烈,怕是无力回天了。”
穆君寒气急,止不住的冒着汗,老王妃上前好言安抚后才厉声吩咐,“即刻派人搜查院落,究竟是谁敢使龌龊手段!”
穆君寒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虽然他并不宠爱拓拔亭芳,可是为了保护安苓歌,还在做着宠爱她的模样。
加上这毕竟是他的王府,发生了这等事情,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一番调查后,来者在凌玉宁宫中发现了修剪到半的夹竹桃,物证在此,穆君寒指着她怒道:“毒妇!拉下去!”
他根本不在在意是谁杀了谁。
凌玉宁噗通跪下,愕然不已,“王爷,此事不是妾身干的,妾身一直在此,怎可能给她下毒!王爷明鉴啊!”
后见穆君寒不为所动,立马吩咐丫鬟,“去我殿内取还魂丹来,王爷,妾身有一颗可解百毒的丹药,姐姐吃下定会醒来的!”
说完,她攀上了穆君寒的袍子下摆,惊恐得哭也哭不出来了。
场面大乱之际,未有人看到站在人群后的穆老王妃,眼中闪过的那抹冷漠。
取药的丫鬟没一会儿便拿着个盒子进来了,将盒中丹药给拓拔亭芳服下后,才颤颤巍巍到一旁站着。
太医再复诊治时,惊喜的发现榻上之人的脉象又强了些。
“王爷,你看,这药马上就起作用了,求王爷明鉴,此事真的不是我干的!”凌玉宁依旧跪地求饶,拽着他的衣服下摆不肯放手。
见拓拔亭芳性命之忧已无,穆君寒这才揉着生疼的太阳穴,慢慢坐在榻上,挥手示意将人带走,屋内其余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