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他金熠寒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真的到苏宛白这里,居然就不行了。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号啕大哭得像个孩子。这真的报应,坠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可是轿车急速下落的时候他两只腿卡在了座位的夹缝里,可能是由于巨大的冲力所致,医生说,他以后没有办法再享受鱼水之欢了。他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丝毫不适,所以医生的结论他并不相信。
现在看来,医生说得是对的。
从此,他再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这个念头,彻底刺痛了他的心,他觉得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逆流。针扎一样的疼痛感,无力挽回的悲怆感,让他无地自容。
“我不是男人,我竟然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金熠寒声音嘶哑。
“活着,比什么都可贵!”苏宛白说。
真没想到,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居然肩并肩地靠在墙壁上侃侃而谈。
苏宛白想找机会逃走,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金熠寒放松警惕。现在金熠寒在心理上遭遇重创,也许,她作为一个心灵导师的角色出现会更加有效果。
“那些照片……”苏宛白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墙壁。
“那是你还在漠西尔庄园的时候,我找人给你拍的。你逃走以后,我就是靠着这些照片熬过漫漫长夜的。”金熠寒低下头,不敢看苏宛白的眼睛。
苏宛白一定会在心里嘲笑他吧,一个阴狠无比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现在,没了男人雄风的他,更是软蛋稀泥一样再也无法振作。
“谢谢你这么爱我,只是,我不只一次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苏宛白淡淡地说。
“我知道,却始终不愿意承认!”金熠寒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还有三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深爱你的苏沐岩,你应该回到他们身边。”苏宛白试探着说。
“那恐怕不可能。”金熠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苏宛白一眼。
金熠寒果然狡猾,苏宛白没有求他放了她,却是用了这种办法逼他先离开。金熠寒才不会上当受骗,苏宛白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他早就有所防备。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苏宛白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浴巾,淡淡地说。
“此生得不到你,我也不会把你拱手送给慕容傲天的。”金熠寒目露寒光。
苏宛白下意识地挪远了一些,和金熠寒保持着距离。既然没有得逞,就没有必要再假装下去。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候深藏不露,有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特立独行,随心而为,一直都是她的风格。
沉默,看不到尽头的沉默。
“你别难过,陪在我身边,我帮你治好你的脸!”金熠寒眯起眼睛,低声说。
“我的脸这辈子都治不好了!”苏宛白颓然长叹,盯着天花板说。
“我们金家几百年前是御医世家,参与过舒痕膏的研制。后来,金家得罪权贵选择退隐,把秘方偷偷带出了皇宫。这些我都是从我父亲那里听到的,不过这个秘方失传很久了,想要找到它恐怕很难。不过,据说有奇效,不妨试试。”金熠寒说。
他本不想说这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说了出来。一旦爱上了一个女人,很多时候都会变得身不由己,他也例外。虽然他并不介意苏宛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女人都有爱美之心,他实在是不想看到她不快乐。他觉得自己很贱,却贱得开心,贱得快乐。
“恐怕没有什么希望了。”苏宛白说。
“相信我!”金熠寒淡淡地说。
苏宛白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金熠寒安慰她的话。
这里是三环以外的一所破旧的小公寓,每天里三层外三层都有人把守。看来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金熠寒本来想回金家,却没想到金老爷的私生子韩晓冬横空出现,现在俨然成了金家的正牌大少爷。在鬼门关闯荡了一圈,他突然对名利失去了兴趣,也不打算再为了财产在金家掀起腥风血雨。好在前些年,他用自己的钱在欧洲做风投赚了一笔,而且存入了瑞士银行。这笔钱足够他安乐一生了,唯一的缺憾就是身边没有苏宛白,所以他这段时间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苏宛白身上了。
金熠寒身上的转变,苏宛白感觉到了。
死过一次的人,总是会有一些超脱的感受,洗尽铅华的金熠寒虽然也有过疯狂的行为。但那次以后,他一直对她彬彬有礼,像极了一个绅士。他要求的不多,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伴儿,而苏宛白在他心里是最佳的人选。
两个人好像突然变成了朋友,在他面前,苏宛白不必遮上面纱。伤痕累累的脸可以光明正大地沐浴在阳光里,自由地呼吸。
苏宛白不用在提防着金熠寒的侵犯,身心都变得愉快起来。只是偶尔,她会想起慕容傲天和儿子,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有时候看着苏宛白坐在房间里发呆,金熠寒也会忍不住心疼。可人总是会有私心的,好不容易把苏宛白抢到自己身边,他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半年以后,金熠寒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个秘方。
“其实我并不确定这个秘方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我们不如找别人试验一下,然后……”金熠寒说。
“不,万一是假的,害了别人,我会一辈子心里不安的。”苏宛白说。
金熠寒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中医过来,精心调制药膏。经过十天的对比和提纯,一盒小小的舒痕膏终于递到了苏宛白的手里。
“你真的决定了?”金熠寒问。
“决定了!”苏宛白淡淡地说。
苏宛白一点一点地把药膏涂到脸上,金熠寒站在她背后,盯着她每个细微的动作,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挚爱的女人,怎么能冒这个风险呢?这一小盒舒痕膏其实并不是第一盒,第一盒已经拿去找人试过了,起初没有问题。那个人是个乞丐,三天以后,他死了。几个中医立刻慌了手脚,他们反复研究多次,终于发现药方里少了一味药,叫川贝子。加入这味药以后,又找了另一个人试,那人脸上的疤痕明显变淡了。金熠寒这才敢让他们把药交给苏宛白,那张清丽动人的脸马上就要重新出现了,他真的很为她高兴。
第二天早上,苏宛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脸上的疤痕变小了,也变淡了,如果多盖一点儿粉底,已经可以勉强出门了。她欣喜若狂,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向金熠寒的房间。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帮了她大忙,总要好好感谢一下。
金熠寒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有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
“少爷,万一警方查出那具死尸是因为试药才……”金熠寒的管家说。
“想办法把那具尸体偷出来,还有第二个试药的,让她永远闭上嘴。这些,我不想让宛白知道!”金熠寒说。
“当——”门被一脚踢开了,苏宛白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
“宛白,这么早……有什么事?”金熠寒摆摆手示意管家出去,赶紧快步迎上来。
“我都听见了!本以为,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一定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这些天,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你这个杀人恶魔,你这个疯子,怎么能随便杀人呢?”苏宛白眉头皱成一团,低声嘶吼着。
“我不想眼睁睁看你去冒险!”金熠寒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我愿意,我愿意!我宁肯现在死的人是我,你懂不懂?谁的命都很宝贵,你没有资格随意践踏!”苏宛白瞪着猩红的眼睛说。
“你的脸看起来好多了,这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在意!”金熠寒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苏宛白脸颊。
苏宛白立刻变成了刺猬,她狠狠打掉金熠寒的手,狠狠地摔门而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怎么会这么幼稚,幼稚到相信他真的变成一个善良的人呢?她真是太蠢了,蠢得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苏宛白拒绝再使用舒痕膏,任何想要靠近她的人都被她赶出了房间。
金熠寒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找人把苏宛白绑在椅子上,让佣人们帮着她上药。可是每次松开苏宛白,她都疯了一样地跑进卫生间,拼命地洗脸,一遍一遍,像患了强迫症一样。为了这张脸,她背上了人命,用人命换来的美丽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一刻,她似乎终于体会到了慕容傲天得知苏宛白父亲去世时的心情,间接杀人,也是杀人!那种心痛是任何旁人都无法体会的,苏宛白疯了,她真的快要疯掉了!
金熠寒再也不敢松开苏宛白,她就这么被足足绑了半个月,才终于可以自由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