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欣然朝远处一辆黑色凯迪拉克招了招手,车刚刚停稳,莫欣然就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莫欣然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颤抖。
司机疑惑地转眼看了看夫人,这么多年,从未在夫人脸上看到这般凄楚苍白的脸色。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的车,一眨不眨,生怕眨一下那辆车就会突然消失。她的心早就飞到了苏华立和女儿身边,就算跪下来向他们谢罪,她也一定要求得苏华立的原谅、认回女儿,因为,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终于到家了,苏宛白付了钱,和父亲一起下车。
“华立!宛白!”莫欣然远远地喊。
苏宛白循着声音望过去,莫欣然在不远处刚刚下车,她缓步朝这边走过来。
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脸皮这么厚,居然跟踪他们。
“你赶快走!再不走我报警了!”苏宛白厉声说。
“进来吧。”苏爸爸叹了口气,边说边去开门。
“爸爸!”苏宛白疑惑地看着爸爸,他真的打算原谅这个抛夫弃女的人吗?
莫欣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紧紧握着水杯,局促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她的目光时而扫过苏宛白轻蔑的脸,苏华立低着头,大概因为紧张,他不停地搓着手,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莫欣然颤声问。
“托你的福,过得很好!”苏宛白斜了莫欣然一眼,淡淡地说。
“日子是苦了一些,不过还凑合吧。女儿很懂事,只是性子有些孤僻,她在国内的时候,已经读到大三,来到这儿以后,刚刚在美术学院上了一个学期的课……”苏华立絮絮地说着。
“谢谢你,把女儿培养得这么优秀!”莫欣然说。
“她是我女儿,应该的。”苏华立苦笑。
苏宛白讨厌这个女人,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可是看两个人的样子,怕是还要接着叙旧的。她拍拍父亲的肩膀,径自回自己的房间了。
重重的关门声以后,客厅里恢复了难得的宁静。莫欣然深深地凝望着曾经的爱人,没想到,他老得这么快,刚刚五十岁,两鬓就已经有斑斑的白发,想来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他从来就是一个恋家的人,远走他乡想必也有难得的苦衷。
“为什么突然来了加拿大?”莫欣然问。
“这个……”苏华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实情。
事情都过去了,他们父女过得很平静,不如就不要再提了。说了只会多一个人替他们担心,好在现在他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除了孤独一些,倒没有太多不适应。
“不方便说吗?”莫欣然追问。
“不方便。”苏华立回答得很生硬。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邻居家的饭香阵阵飘来。莫欣然问苏华立要了电话号码,站起身准备离开。她看了一眼女儿卧室紧闭的房门,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女儿的反应她并不生气,毕竟,她从未尽过一天母亲的义务。没有妈的孩子可怜,她一定遭受了很多白眼。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再一次湿了眼眶。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负气出走,她会始终陪着女儿身边,好好地伴她长大成人。
“宛白,你妈妈要走了!”苏华立也站起身。
苏宛白没有出来,莫欣然尴尬地笑笑,离开了。
过了好久,苏宛白才拉开门出来,脸上的怒意还没有完全消散。她本来是想说几句难听的话发泄一下,可是看到父亲凄凉落寞的神色又有点于心不忍。父亲一直是个专情的人,自从妈妈走后,他怕女儿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娶,其中的苦楚和孤独,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苏宛白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苏宛白放假回家,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她急得直哭,找开锁公司开门以后才发现,父亲高烧得厉害,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原谅她吧,好吗?就算是给爸爸一个面子。”苏华立低声说。
苏宛白惊愕,爸爸这么快就打算原谅那个女人了吗?
“爸爸,我们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她在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多年,你是多么辛苦走过来的,忘了吗?凭什么,她想回头,我们就要给她机会,凭什么?”这是第一次,苏宛白如此激烈地和父亲争辩。
她在父亲面前,从来都是乖乖女,可是这次,她不能任由别人再次践踏父亲的自尊和骄傲。
“她是你妈妈!”苏华立的声音变得嘶哑。
“她不是,她就是……就是个贱人!”苏宛白咬牙切齿地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苏宛白白皙的侧脸上。
苏宛白一惊,丝丝的痛感游离在身体的第一个角落,眼泪瞬间决堤。她捂着火辣辣疼痛的侧脸,转身跑了出去。
苏华立愣在原地半晌,脸上的情绪迅速变化着。他望着自己发抖的手指,颓然坐在沙发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一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出来。
本来以为,如果有朝一日再见到莫欣然,他一定会镇定地假装不认识她,然后高傲地从她身边走开。可是,当她真的出现了,就要真的和她擦肩的时候,他却无法自控地叫住了她。本来以为,他永远无法释怀她给他带来的痛苦,到死都不会原谅她。可是为什么,当她泪流满面地转身,他却有一种想要亲手为她擦掉泪痕的冲动。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么风姿绰约,只不过,她老了,精致的妆容都无法掩盖她的皱纹和倦容,她的眼神是那么忧伤,忧伤得让他心碎。
苏宛白在柏油路上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直到脚底异样的触感传来,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穿鞋。大概是刚才情绪太激动了,她竟然就那么不顾一切地冲出卧室。
深秋的冷风阵阵吹来,拂过她脸上的红色印迹,吹乱了她及腰的长发。
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预兆地飘然而至,打湿了苏宛白单薄的衣服,长长的睫毛,她抱着双臂艰难地行走着,瘦弱的背影落寞孤寂。
“嘀——嘀——”车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
苏宛白茫然抬头,马路对面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黑色轿车里走下一个男人来。
是慕容傲天!又是那个可恶的变态男人!
苏宛白下意识地迈开步子,疯了一样向前跑去。她不想看到这个男人,看到他,她就恶心得想吐。命运真是折磨人,她刚刚开心了几天,就碰到抛弃她和父亲的莫欣然,而且还被最爱的爸爸打了耳光,此时此刻,她伤心欲绝,这个肆意践踏她的男人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她到底得罪了谁?命运为什么这么捉弄她?
正跑着,脚底似乎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她狠狠地摔倒在地。
慕容傲天伸出大手把苏宛白捞在怀里,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不知死活的笨女人,跑什么?他低头一看,苏宛白赤着脚,膝盖也跌破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右脸上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慕容傲天俊美的眉毛微微拢了拢,是什么人竟敢打他的女人?
“谁打的?”慕容傲天的声音低沉冰冷,周围的空气也跟着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苏宛白不说话,她别过头去不看他。
“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慕容傲天说着大步流星地朝轿车的方向走去。
“我不去!放我下来!”苏宛白咬着牙说。
“那我送你回家!”慕容傲天说。
“不!”苏宛白想到爸爸暴怒的眼神,不禁一阵心痛。
从小到大,爸爸一直对她非常疼爱,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今天,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居然下手这么狠。二十年相依为命的情分,竟然敌不过一个突然消失以双突然出现的女人吗?
这是爸爸第二次打她了,中间并没有隔多长时间!
“那就好办了!”慕容傲天小心地把苏宛白放在副驾驶位上,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在医院帮苏宛白包扎好伤口以后,慕容傲天就载着她一路狂奔到了蒙利尔皇家大酒店。
都说小别胜新婚,不过几天没见,慕容傲天想这个女人想得都要发疯了。他狠狠地吻她,几乎吻遍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凌乱的吻痕,在苏宛白象牙般白皙剔透的肌肤上妖艳地绽放。
他太喜欢那种和苏宛白交缠在一起的触感了,喜欢得恨不得把她整个人生吞下去。
每每云雨过后,当金梦瑶的脸在他脑海里渐渐浮现,他又觉得恐惧无比。他在心里对金梦瑶说,苏宛白只是他的床伴,只是他泄欲的工具,请她不要介意。可是,为什么,几个月以来,他对别的女人完全丧失了兴趣,只有她,才能让他有所触动呢?
苏宛白麻木地坐起来,一件一件地穿回属于自己的衣服。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慕容傲天一眼,这让高傲自负又不可一世的慕容傲天怒火中烧。
他捏住苏宛白瘦弱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
她眼神空洞,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可怖的雪白。
“你要去哪里?”慕容傲天声音冷厉。
“去死!”苏宛白笑得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