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刚刚熄灭的复仇火焰,在宗员出场不过五分钟之后,非但死灰复燃起来,反而愈演愈烈起来。面对那些红着眼珠子振臂高呼的兵士,司马健感觉自己就好像穿越到了欧洲最黑暗的中世纪,那些无知的平民迫切要烧死一名女巫一般。
只可惜,司马健才不会是那些可怜的女巫。面对即将陷入失控的局势,他非但不惊慌,反而在此起彼伏的呼喊浪潮中,瞅准一个空隙,猛然一挥手,恬不知耻如煽动着一番躁动的演讲,让这些兵士安静下来。
最可笑的是,就这么一个动作,适才还如烈火烹油般的嘶吼,竟真的一下安静了下来。这诡异的状况,让一直努力试图平息躁动的宗员,瞬间感到很没有面子。
然而,事实上,这些兵士没有一个人,不想听听司马健在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我不跟你们说太多废话,也知道我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司马健清清嗓子,目光随后就放在了那个还抱着宗员大腿的兵士身上。他知道,止息暴动必然要找到一个突破点,而这个家伙,大小正合适。
“我问你,你可是卢大人手下的兵士?”
这兵士显然不知道司马健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刚才继续煽起刚才的气势,却不料司马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赶在他说其他话之前,又迫问了一句:“不要说什么没用的,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卢大人的兵士?!”
“老子自然是!”这兵士被司马健的态度激怒了,挺着胸膛站了起来:“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反倒是你,你这个……”
“停!别说那些没用的……”司马健蛮横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继续又问道:“那卢大人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大人之言,在营中便是军令,我等誓死听从!反倒是你,你这个……”
“行了,别说那么没用……”司马健这时候没那么严厉了,反而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册竹简,哗啦啦地就扔在了那兵士的脚下:“那有了这个,你还要杀我吗?”
这兵士狐疑地捡起地上的竹简,嘴上却还不依不饶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反倒是你这个……咦?”话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了,皱着眉仔细看着那篇竹简,神色变得很是震惊。一些同他平时交好的袍泽,也都默默聚拢了过来,纷纷看向了那篇竹简。
这个时候,司马健就轻松多了,那篇竹简,自然是他从卢植那里请来的护身符。这上面叙述了司马健已然是卢植的弟子,且用尽褒扬溢美之辞,称赞司马健如何一心为汉室社稷、不惜被世人所不解的高尚情怀。最后,还特意声明了一点,这些兵士千万不可杀司马健!要敬他、宠他、爱他……
司马健又不是傻子,更没有失忆,自然没有忘记他第一次来这个军营扮演了怎样一个丑角。今日之事也早在他预料当中,所以才入了一趟廷尉大牢,让卢植写了这篇东西。只是,司马健有些想不通,古时老师纵然想夸自己徒弟,不都很含蓄的吗?为何卢植写的这些,就跟他司马健好像天上有、地上无的天才一样?
为何,他写这些的时候,那嘴角还不自觉挂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然后,下一秒中,司马健就什么都知道了。
只见这名兵士看罢这篇竹简后,非但没有如司马健预料当中般热泪盈眶,反而眼珠子更红了,抄起刀就向司马健冲了过来:“你这个无耻小人,我要杀了你,为卢大人报仇!”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司马健惊了,这变故可完全出乎他意料,慌忙跳马躲避道:“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到上面卢师已经认我当徒弟了吗?上面还明令你们不可杀我,你怎么还要杀我?”
“老子又不识字,你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兵士显然没想到司马健身手竟还很灵活,一刀不中,又一刀横扫挥来,半分余力都不留,咬牙切齿叫道:“卢大人入了雒阳,又有你这等狗贼相害,又岂能活命?”
“不识字?不识字你刚才咦什么咦?”司马健又猛地一缩肚子,躲过那一刀,气急败坏道:“你不识字,找个识字认一认再说行不行?不识字还说这是什么遗书!卢师在廷尉大牢里吃得好、睡得好,因为暴晒少了,皮肤都白嫩了回来,过得比我都舒心!”
司马健这时终于明白卢植当时写这封信的时候,为何会笑得那么怪异了。可不是,这时代可没什么九年义务教育,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文盲,更别提这些大头兵了。那一篇竹简来辩解自己同卢植的关系,还真不如让卢植给他一个信物的东西更靠谱儿一些。
幸运的是,司马健这一喊,倒也让那人恢复了几分理智。没再继续挥刀相向,愣愣捧着那篇竹简,满脸狐疑道:“我刚才咦了一声,是因为我是大人的传令,自然识得大人的笔迹……不过,你这种人说什么被大人收为了弟子,简直可笑。”
但嘴上虽说着这些,他还是拿着那篇竹简准备让宗员看一下。然而,就在这时,中军帐那里忽然奔涌出一队骑兵,尘烟滚滚。那些骑士个个骄横无比,根本不在意那些面前兵士的性命,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就朝那些躲闪不及的兵士抽上去,整个聚拢的人群,顿时一片惨呼之声,硬生生被这队骑兵给冲出一道缺口来。
当前那人,司马健最熟悉不过,凶蛮的董卓身上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怒气。手中的马鞭也最狠毒、也最精确无比,每一鞭子下去,都狠狠抽在那些兵士的面部脖颈之处,登时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尤其奔骤至司马健跟前时,他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马鞭,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一言不发,俯身便朝那个还手捧着竹简、一脸惊骇的兵士脖颈劈去!那一刀透着无比的霸气,一股充满压迫感的霸气,那是杀人无数的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只有真正高手才会凝聚出来的霸气。
那名兵士面对这样的一刀,根本没有半分躲避的可能。而司马健早在董卓扔下马鞭的时候,便猛然大吼了一声:“文长!”
魏延骤然就如苏醒的战神,一扫刚才懒洋洋看戏的惫懒,催马狂奔加速,手中精炼大刀带着龙虎的咆啸之声,如毒龙一样噬向董卓的环首刀。
董卓目中怒色更甚,但同时也露出一丝猛兽见血时的兴奋和冲动。他的环首刀也化为一条翻卷的怒龙,直击过去。
“轰!--”长刀和环首刀狠狠撞击在一起,四溅的火星照亮的两人的眼睛。这一招看似平分秋色,他们都被这巨力撞击的向后退去。
但立定之后的魏延,手中大刀还稳稳拎在手中,而董卓的环首刀,却因为受不了魏延巨力的挥砍而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纷乱旋转的轨迹,最后不知掉落在军营的哪一处。
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让场中所有兵士的心都差点跳出来。魏延不动如山,司马健的嘴角却微微上翘起来。他尽量不动声色,想使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一些;不过内心的惊惧始终还是难以压抑,白净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双手也习惯性地攥紧了缰绳。
“董将军,这样的迎接仪式,还真有些出乎在下的意料。”司马健的语气保持了一定的平稳,看向浑身明显积蓄着怒气且随时都可能再爆发的董卓,他艰难地让自己笑看起来自然一些:“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么事不能和平解决吗?你也清楚,打打杀杀,永远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可是,杀人,却至少能让我心头痛快一些!”董卓很罕见地平静回了一句,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却伸向了后面,而他的部将郭汜,很贴心地将他手中的大刀交到了那宽厚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