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商低的陈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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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健很不愿跟老头儿扯入一场口舌之争,早在前世的生活经历就让他明白,想用语言来说服一个人,实在是一件愚蠢又毫无成效的一件事儿。

  不过,好在今天他的话不用让那老头儿接受,他只需要让该听到的人听进耳中便可以了。于是,司马健装作不经意望了魏延一眼,看到魏延眼中的期许和担忧后,他微微一笑道:

  “长者所言差矣。在下也认为义大行于天下,则/民心向善,国顺天命。只是魏小英雄所为,确是义举无疑,因何只为了想索取应得的一些报酬,便令诸人堂而皇之地借着‘义’的旗号,非但不感激魏英雄救命之恩,反而忘恩负义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指责魏英雄?”

  这番话一出口,场面中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那老者双眼不再淡然,他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司马健心中暗喜,以为自己这番话真说道了老人的心里,还遇到了一个通情达理的长者。

  可想不到就在司马健准备和风细雨阐述自己的观点时,老者却慢慢抬起头,神色坚定又似乎带着一丝轻蔑道:“如公子所言,适才这位魏小英雄见我等命悬一线,便该见死不救?”

  司马健气极,这老头儿的话分明就是抬杠。魏延救下他们已是既定事实,司马健不过就事论事认为他们没必要用一套所谓的什么‘义’来对魏延进行道德绑架,救下他们后再拿出一套令魏延愧疚的说辞来得了便宜卖乖。

  老头这么一假设,分明就是将魏延放在了心术不正的假想情况下。按照司马健的气性,早知这些人这幅德行,魏延还真不如不救他们。

  狠狠吸了一口气,司马健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下。毕竟,他主要表明自己跟魏延站一条线就可以了,没必要动怒与这些人掰扯个清楚。于是,他向那老人随意拱了拱手道:“或许,魏小英雄不该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这个错误的地点而已。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聆听长者教诲。”

  说罢这句,司马健也不看那老头儿脸色,便径直走向魏延身旁道:“魏义士,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事多说无益,不若去我等之处畅谈一番可好?”

  “朝闻道,夕死可矣。”就在魏延点头准备撤出这场风波时,一旁的老头儿好像甩不掉了一样,悠悠呆呆地说着这句话,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司马健真的有些烦了,事实上,一百个这种汉代的传统士大夫摆在司马健眼前,他都不会觉得比魏延一根儿指头重要。故此,他这次的语气就有些冷:“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老头儿那句话,是说掰扯清楚道理很重要,重要道早晨知晓做人的道理,晚上死了都不冤。而司马健的回答,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知识和道理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您老有工夫,小爷恕不奉陪了!

  可司马健最大的错误,就是他不该说出这么有逼格的话来,换成一个粗俗的武夫来,老头可能冷嘲热讽两句就放人离去了。可听司马健说话显然是个有学问的,老头儿自然不愿让一个好苗子误入歧途。当即都站了起来道:“不知公子究竟有何要事?魏小英雄能帮助公子的,老夫或许也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管老头儿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这话听在魏延的耳中就很不舒服。毕竟,老头之前高高在上的架子是摆足了,这句话就很容易让魏延误解成:公子,你跟那个挟恩图报的小人有什么话说,老夫莫非还不如那小子强?

  司马健自然看到魏延的隐忍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故此,他心中也颇有反感这个只会帮倒忙的老头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任务:“在下欲往颍阴、许县两地,将两封书信交予荀家、陈家,救两县百姓于水火之中。”

  司马健抬出这个名头,原本想着老头儿再说什么知识、道理什么的,总没有两县百姓的人命重要。可他想不到,老头儿听到这话后忽然变得矜持了起来,还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似乎试图散发出一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高尚形象来。

  司马健真没心情吃老头儿这一套,然而,就在他拔腿要走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魏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身旁的那些百姓眼中,也带上了一丝轻视戏谑的意味。

  就当他不明所以的时候,静默很长时间的许褚,似乎不想让司马健沦为笑柄,忽然踏前瓮声瓮气地开口道:“司马公子,站在你面前的,就是许县的陈太丘!”

  司马健面色猛然扭曲了一下,竟深深产生了一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觉。尤其是老头儿那副还不亲自道明身份,就等着看自己笑话的模样,更让司马健感到好气又好笑。

  不过,看在这老头儿虽然固执不开窍儿,但却也当机立断带着颍川百姓赶在黄巾肆虐前迁徙逃难的举动上,司马健也只能抓心挠肺后自认倒霉——不管怎么说,老头儿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公知不是?

  恹恹地叹了一口气,司马健苦着脸将怀中的信交给陈寔道:“陈老,此乃长社钟瑜大人托在下转交您的信,不知荀家家主何在?”

  “荀家之人,亦在百姓迁徙途中。若信中同是此事的话,一并交予老夫便可。”陈寔笑眯眯地说着,随后,老头儿竟还向司马健眨了眨眼,带着一点老小孩的调皮神情说道:“公子要事已毕,这下可与老夫探讨一番‘义’之所在了吧?”

  就是那么一笑,忽然让司马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他心中就有了种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对老头儿升起了那么一丁点的好感。不过,这点好感还远到不了司马健愿意跟老陈好好掰扯的地步,他只好忍着那种说不出难受,仿佛祈求般向陈寔说道:“陈老,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你至少告诉老夫,你若遇此事,该如何处理吧?”陈寔这下听起来还算讲道理,但下一句话,就让司马健变色了:“莫非,公子还是认为,魏小英雄便不该救我们?”

  魏延真的就要动怒了,但眼色比较活的司马健却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看着陈寔的眼,发现老头儿根本没有蔑视或攻击魏延的意思。这种老学究,就是完全以做学问的姿态,将所有可能性都假设出来,期望着将道理掰碎了、揉烂了搞个清楚。

  这就难怪他一而再地问这个问题了。当然,对司马健来说,这种老学究的情商,还真不怎么样。

  于是,司马健只好瞬间变身和事佬儿的角色,将自己的中心思想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陈老,此事换到在下身上,在下必然要重金感谢魏小英雄救命之恩。君子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此,我等存有用之身,而魏小英雄得我等谢恩,才乃礼尚往来、功德圆满之义举。”

  “可我等也非受恩不知报之人,魏小英雄行此义举,本乃春秋善行。公子却施以钱帛财物便将此恩泯于无形,非乃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事?”

  司马健这时候终于听出味儿来了:原来陈寔老头儿不是不想报恩,只是他认为用金钱那等俗物报答,实在……怎么说呢,实在有些逼格不高,把好好的一桩美谈弄得沾染了铜臭了。而他说话又这么绕来绕去,听在魏延这几乎没读过什么书的直肠子人耳中,自然误解老头儿就连一点酬劳都不想给。

  想到这些,司马健又想起历史上的一件事:陈寔素以刚德治理事务,在太丘为官时,曾有个小吏谎称母病求假,他允假后发现真相,便将小吏收监斩首。罪名是“欺君是不忠,谎称母病为不孝,其罪莫大……”

  老头儿就是这样性格冷峻的一个人,加上对忠孝节义极为看重,待人接物未免就少了变通。魏延这件事上,老头又犯了这个毛病。他本想丁是丁、卯是卯给魏延更好的报答,但根本看不出魏延究竟需要什么。

  问题的症结找到了,司马健的嘴角也荡漾起了一丝神秘的弧度。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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