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沉闷的流淌,到了骆成进入贲江城的第五日。
清晨,天空布着阴云,小雨洒落。
一间房屋内。
“小琪、小宝、小霜,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你仨都要待在这里别动。”
少年模样的骆成,语气是不相符的严肃与郑重。
“知道了,哥哥。”焦晓琪坐在角落处,神色间满是忧心,她紧搂着两位孩童,认真的应下。
两位十岁孩童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有些茫然,倒也是听话的点头。
“不要怕,最迟明日清晨,就会有结果,到时哥哥会来接你们。”说完,骆成到了街上。
他没有刻意的偷偷摸摸,仅是尽量警惕九重败类的随时出现,他沿街走动。
用了四日工夫,他找出了三处阵眼的位置。其实,他已可以发动进攻,先毁掉此三处阵眼,会很大的降低伤亡。不过,他觉得时机还不充足,一个大阵,最主要的是主阵眼。若不先确定主阵眼,不找出神灵,可能会出现前功尽弃的变故。
为了谨慎,他还得等。
欲要确定主阵眼,靠之前的办法行不通,得靠暴动。
暴动一起,大阵必然运行,各个阵眼将会被牵动,控制着大阵的主阵眼,也不会例外。
所以,骆成要挑起暴动。
前日众人躁乱,遭到了三十位九重武者的镇压,众人缩在住处不敢出来。
但不代表谣言风波平息,昨日与今日,近百万人多是早早的从昏睡中醒来,就是征兆。
恐慌在滋生,又被不断积压在心中,越积越重。适时的受到挑拨,就会爆发。
骆成就是要去挑拨,去火上浇油。
而大阵固然强悍,也会有其短处,此吸取精气神的大阵,不会是无限制的催动。
每日傍晚时分进行祭献,是会有原因的。
那么暴动的开始,最好的时机是清晨,及午夜,那会降低大阵对近百万人的威胁。
这一点,骆成清楚,近百万人也清楚,无形的有了一份默契,利于行事。
“狗窝……呵呵。”
骆成贴着街边,向南城走去,他少年模样的脸庞,带着讽刺之色。
他讽刺的,正是沿途见到的人。
见到他在街上走动,听其讥讽的言语,很多人红了脸皮。
一位少年郎都敢誓死抗争,他们还在瞻前顾后。
此幕,比之遭到九重败类的喝骂,还让他们觉得屈辱与惭愧,又无话可说,无法发作。
骆成目光带着不屑,扫视各处。
这会儿,神灵的鹰犬还没出现巡查,他警惕着,走得大摇大摆。
走了一段路,他伸手探入衣襟中,取出了一大块烤肉,肉质金黄,香气扑鼻。
骆成晃着脑袋,咬下了一块,然后大口的咀嚼。
“好吃……”
“真香!”
骆成吃得满嘴是油水,模糊不清的夸赞。
烤肉是给昊邪备的,他平时几乎不碰,这会儿一吃,还真不错。
沿街的人都看直眼了,他哪来烤肉,从哪偷的!
隔着老远,隔着小雨,似乎都能闻到丝丝的肉香。
长达数月粒米未进,众人即便总是不饱不饿,也对饭食有着莫大的向往。
任凭他们有无定力,口水仍溢满了口腔。部分人更在疑虑不停,在此城内想要一块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咋能这么香,等小爷到了外面,天天吃。”
骆成吃得狼吞虎咽,还吸了吸手指,又在衣服上抹了抹手。
“一个毛头小子尚且不怕,老子怕个鸟。”一位壮汉嗤笑一声,大步从房间中,他有着四重修为。
“娘的,早死一会又何妨。”
“老娘过够了猪狗一样的日子!”
“都出来,是死是活拼一把。”
“就是死,爷爷我也不会便宜了狗屁神灵。”
一人带头,点燃了情绪,顿时群情激奋。
短短几息的工夫,已有几百人走出了‘狗窝’,到了街上。
且此般局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如同在错综的街巷上,浇上了烈酒,落上了一点火苗之后,大火便蔓延燃烧了起来。
过了十息的工夫,已走出了数千人。
还不到百息,整个贲江城再次沸腾了起来,几十万人涌上了街头。
嗡嗡嗡……
喧哗声此起彼伏。
遭受了一年的压榨,所有人的心中已憋满了屈辱与怒意。
前日三十位九重武者的镇压,非但不能让几十万人乖乖听话,反而让他们心中的危机、恐惧,怒火,越压越重。
刻下,郁积的开始了爆发。
几十万人,已经是歇斯底里,临近了疯狂。
骆成没了方才不屑与讥讽的样子,少年的神色,很是冷冽。
他在大步的朝南城走去,成与败,很快要见分晓。
城内如此的吵闹,五炼神灵及三十位九重武者哪能未发现,娄松等人纷纷飞到了高空。
“一群废物,还敢放肆?”
“滚回去!”
怒喝声,滚滚的响起。
暴喝震耳,几十万人倏然的一静
旋即——
“冲!”
“逃啊!”
“活一个是一个!”
满街的人再度沸腾,他们畏惧九重武者的实力,却不再去退缩。
他们狂奔起来,就近的朝城墙的方向冲去
几十万人踏步,贲江城都是颤抖不休,欲要碎裂。
轰轰轰。
大地颤动,烟尘四起。
满城的人中,不乏四重以上的武者,他们狂奔起来,就是飞檐走壁。
场面犹如万马奔腾,群兽迁徙,黑压压一片,挡路房屋被践踏得坍塌。
轰隆隆……
三十位九重武者均是变色,这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暴动。
三十人的手掌连连怒拍,震荡出层层气浪企图镇压。
轰轰轰。
狂暴的威力,反复的席卷,许多人因此丧命。
但暴动已起,前仆后继的,岂是能轻易阻止的。
几十万人,似洪水决堤的疯涌。
“宰了这个杂碎败类!”
一位七重的武者目眦尽裂,武意冲击释放而出。
他一出手,引爆了反击。
在场的四重以上的武者,纷纷运起躁动的元力施展武技。
轰轰轰。
反击太多,九重武者用出的武意震法与武象,转瞬被摧毁了。
面对疯狂的反扑,此些神灵的鹰犬暴怒、惊骇,慌忙的向高空逃去。
凭他们的九重实力,即便面对众人的誓死反击,他们也能够斩杀一些。但任凭他们心中凶虐泛滥,在未得神灵尊者的灭杀令之前,身为鹰犬奴隶的他们,怎敢去大肆屠杀祭品。
“异想天开,一群废物也想逃出城去,愚蠢。哼哼,真不知从哪个白痴口中传出的谣言,可笑!”
娄松等九重武者飞到高空,不敢降落,口中讥讽时,趁机镇压。
轰轰轰。
人越聚越多,跟脱了缰发了疯似的,街面被踩得崩裂。
他们修为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层层节节的奔涌,一股股的汇聚。
暴动的人数量太多,情绪均是激烈难当。在此刻,以‘祭献’来迷惑控制,很难起到作用。
轰轰轰。
已有一大批人,冲到了城墙前。
奇特的事情发生,冲在最前的百余人如遭重击,俩眼一翻几近昏厥,身体惯性的前抛,摔倒在地。
其后涌来的人,也是如此。
他们遭到了大阵的袭击,虽未死,却也几乎失去了意识。
不过,后面涌来的人更多,他们汇成一股,在飞蛾扑火。
已身不由己,停不下来。
轰……
远远看去,就如一道泥石流在,在冲击着城墙。
几个呼吸的工夫,城墙下已堆了一层昏厥的人。
且在越堆越高,后面涌来的人,踩着人堆再向上冲。再倒下,再垫高了人堆。
一些人,死在了踩踏之中。
此幕幕,不止一处,东西南北共有六处——
轰……
前面扑倒,后面涌上,没有停歇。
饶是骆成事先猜想到可能会这样,他仍被这一幕震撼到了。
那一张张或成熟,或稚嫩的脸庞,充满了恐惧与惊慌,却仍在向前扑涌。
瞧不到希望,又要去冲出希望。
尽管,一人或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轰……
几十万近百万人在狂涌,声势浩大、惨烈、悲壮。
“冲!”
南城处,骆成混在人群,同在向城墙涌去。
“一重封印解除。”
他双手一捏印,一重封印破开,力量涌来,他瞬时恢复了臻身四重的修为。
骆成疾奔的速度一增,他冲上了众人堆成的人梯。
城墙约二十余丈高,凭他的速度,窜身几次就能翻上城墙。
但他刚冲上半途,一道袭击凭空而来,他头脑刺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
骆成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是栽倒了。
而后面涌来的人,如乱石一般,将他淹没……
人梯是由成千上万人堆成的,最低的一层,无法承受住上面的重量,被压的破碎。
冒着热气的粘稠血水,沿着地面,沿着人梯的缝隙,流淌而出。
血红刺目,惨烈心惊。
轰……
人群在向城墙疯涌。
而在南城的一座寻常宅院中,慎明站于雅阁内,脸色冷然且淡漠。
一尊金色的小鼎炉,在他的面前极速旋转着。
慎明的心情很不好,祭品暴动,它很恼火。要不是为了避免浪费,它很想将祭品杀个干干净净。
“逃?愚昧,看尔等能逃掉几个。”
慎明目露讽刺,加力催动面前的吞香鼎。
等将暴动镇压下,就收尔等的魂魄,想早死,本尊成全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