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大考中的血考,对场地没有限制,有地方盘坐即可。
修院很大,不缺开阔处,摆上三百个蒲垫,三百张矮腿小方桌,便成了血考的场地。
因血考易出现变故,有十位武师同时负责监考。
大武师朗轩也在,他将细致地观察弟子的状态,随时准备救治。
“入场,人满为止。”一位武师朗声下令。
“怎么,不敢来啊。”
“谁怂谁孙子。”
“抢什么抢,又不是啥好东西。”
两三百位弟子熙攘入场,嘴上不闲着,各自找地方。
温千岚本想随便找个桌子坐下,没什么可挑选的,却见朗轩朝他招手,让他去第一排。
如康成、费征、袁心蝶、祝巧思等四品弟子,均在第一排的位置。
朗轩自然不是针对他,是缘于如康成一般的弟子,会多加超量地服用百毒液,试图挑战更高,比其他弟子容易出岔子,放在一起看管会方便些,避免东一个西一个的,他照看不全。而温千岚不是普通货色,也要特别对待。
温千岚则有点不愿意,倒按吩咐去了,找个空位坐下。
“呦,这不是亚二品力纲嘛。”一见到他,祝巧思挑起嘴角,促狭开声。
力考评价亚二品,她怎么就不信呢。
她认为,歪点子不少的温千岚是在扯谎,唬骗他们一时半刻。
康成已听祝巧思说了此事,此时再听此话,他稍作偏头看去。
因脾性的缘故,他很少笑,多只是与祝巧思在一起时,能见到他的笑脸。平常他总是面色略沉,只差额头再写个王字。他偏头一瞥,恰如猛虎侧目,凛凛威严斥在无形之间。
“亚二品,什么亚二品?”刚刚坐下的费征,又噌地站起。
他一直以为他的力考三品,已是本年兽院力纲第一人,听到个亚二品,他哪做得住。
费征遇事易怒,眼下,浑身血气震荡,他瞪着双目,目光落向温千岚。
“坐下,准备血考。”朝天鼻四方口的朗轩,也是一瞪双目。
费征不敢违背,将手指捏得一番作响后,喘着粗气坐回了原处。
其身后的一位男弟子,猫着腰跑到他身边,低声讲出了敏考时的简要情况。
“哼。”费征哼了一声,明显不信。
就对方那小体格子,腿还没他胳膊粗呢,会是力考亚二品?
温千岚却像没听到,跟没事人似地。发觉身侧似乎有目光在盯着他,他转头一看,是错觉。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莫名一笑:“呵呵呵……”
“难道被发现了?”袁心蝶心下一慌,小手不由得攥紧了方桌上的百褶袋。
她又止不住好奇,慢慢地转动眼睛,再次朝身侧看去,心下暗想:“他还是蛮帅气的嘛。”
而见三百位弟子已坐定,一位青年武师高声讲道:“血考,是口服过量百毒液,凭血髓之力自行解毒……”他将血考规则讲述了一遍后,接着说:“桌上的百褶袋中,有十瓶百毒液,任意取用。但,众弟子需量力而行,鲁莽不为勇猛,冲动并非血性,且要自知自明,勿贪多害己……”
若不多加叮嘱,三百弟子怕是会攀比着,多饮再多饮。
武师仔细规诫,却没几位听得进。
左右有武师紧盯解毒,多饮些百毒液怕什么,老子就不信了,老子的意志会比旁人羸弱。
三百位在座弟子,在各自从百褶袋中取出百毒液。
修为不同,血髓的纯净与强弱纯在差异。对于二重的修为,服用一瓶百毒液,是七品层次,两瓶为六品,三瓶为五品,五瓶为四品,六瓶为亚三品,七瓶为三品,八瓶为亚二品,十瓶为二品。
每只储物袋内只有十瓶百毒液,挑战一品的评价,是从解毒的用时着手。
十瓶百毒液,也是完全够了。
碍于资质,武者像高他一品的评价挑战,都是千难万难。
如守护为七品的二重弟子,服下两瓶百毒液是极限了。
守护为四品的天才弟子,服下六品百毒液,已是莫大的挑战。
话说人定胜天,却不是靠鲁莽的自以为是,去试图驾驭一切。
自命不凡可以,后果自行承担。
理智的聪明人在血考中,会通过解毒用时少,去试着挑战更高的评价。
如袁心蝶,她的守护为四品,她只取了四品评价的五瓶百毒液,她期待的目标是亚三品,自然不愿冒进。大部分女弟子也都是如此,量力而行免得出丑,如服用一瓶,只用时半柱香便能站起、站稳,同样得六品评价。
男子与女子,在性情方面多有很大的差别。
在血考之中,男弟子间的攀比尤为严重。
守护为七品之人,不喝下两瓶百毒液,你是来逗乐的吗。
守护为五品的弟子,连五瓶百毒液都不敢喝,怪不得你守护拍马不及四品,人不行啊。
不提旁人,单看第一排——
“呦,亚二品力纲啊,才六瓶啊。”祝巧思翻着白眼撇着嘴,说得尖酸。
她看温千岚是一百个不顺眼,而不论是看自身本领,还是看背景家世,她均不怕对方。况且还有康成给她撑腰,她自然不会放过挖苦的机会,尽管她只饮五瓶,多一瓶也不喝。
应着她的话,康成面无表情地再取一瓶百毒液,共要饮七瓶,为挑战三品。
费征更是不会示弱分毫,他歪着脑袋,目光凶横地看向温千岚。
“你,力纲亚二品?”
他取出八瓶百毒液,重重地放在桌上。
守护兽为四品蛮铠牛,天赋牛来疯,费征气血超常旺盛,可以多饮百毒液。
他去饮下七瓶,挑战三品评价,应该不成大问题。
但见康成要饮七,他更是不服什么力纲亚二品,便要饮八瓶。
此三人的举动,引得后排弟子发出一阵嘘声。
嘘……
他们纷纷看向温千岚。
温千岚无动于衷,正摇晃药瓶,在观察百毒液成色。
有仇风在身,他并不畏惧此点毒液,也是因此,他需谨慎。倘若服下百毒液过多,刺激仇风的天赋开启,那没准会被朗轩发现,太冒险。他了解自身的状况,通过饮六瓶百毒液,以缩短用时来获得三品评价,是有很大把握的。再多的话,会触及乃至超过他的极限,容易失败。
温千岚心境安宁,自不会因激将轻易冲动。
“够沉稳,很理智嘛。”正襟危坐,袁心蝶又在溜眼偷瞧,心中暗想。
然而,其他人哪会这么放过温千岚。
“没本事别充大尾巴狼,徒有虚名。”祝巧思继续挤兑。
费征大笑三声,“懦夫一个,这就萎了?”
“真是中看不中用。”
“既然怂了,以后别在小爷面前人五人六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言语尤为不中听。
看热闹不怕事大,后排及在场外的弟子,跟着乱起哄。
“上啊,怕他干啥,喝!”
“多喝几瓶能死啊,干他九瓶。”
“没种,力考亚二品,血髓还会差?”
“力考亚二品,敏考三品,换做是我,直接十瓶,哈哈……”
“喝吧喝吧,死不了人。”
“头可断血可流,人前不能当狗熊。”
一众人闹哄哄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无不是在挑拨温千岚多喝几瓶。
场面喧哗,十位武师及大武师朗轩,却没有去喝止。
弟子间相互攀比与激励,是再十分正常的事儿。攀比又不见得全是坏处,会刺激弟子努力去追求。在纷杂之中,也能考验与磨砺弟子心性。如果温千岚受不了激将,自不量力地冲动而行,那为此吃些苦头,又有何妨?长了教训引以为戒,总好过在以后,因自大摔得惨痛,一蹶不振。
啪!
喧闹中,响声乍然。
是温千岚皱着眉头,一拍方桌。
他的气息与神情略沉,稍作停顿一抖百褶袋,将剩下的四瓶百毒液倒出。
袁心蝶一吓,情急出口,“别!”
饮十瓶百毒液,是挑战二品,太难了。没有三品守护的武者妄图为之,恐有性命之危。
即便说有大武师朗轩在,解毒及时死不了人。但陷入假死之际,浑身筋肉抽搐定然出丑,挑战失败只能得七品评价。
袁心蝶又意识到与温千岚非亲非故,连忙收声。
对方沉然的神情,让她有点害怕。
“十瓶。”温千岚看向费祝二人,沉然开声。
甭管他的心性比同龄人成熟,他依然不到二十一岁。武者修炼壮大己身,哪怕年岁大了心境沧桑,仍有热血暗流,何况是二十啷当岁的他了。他也有血性,也有野性,非是不得已,他怎愿装狗熊。
为防守护灵显露,他控制仇风深入潜伏,非到性命攸关,天赋不能触发。
温千岚要单靠血髓,来战一战。
祝巧思脸色一滞,转而面现得逞之色。
她举手示意,又道:“大武师,温千岚也许会用储物戒作弊,您不能放纵不理,由他破坏考核公允。”
“不需你操心。”朗轩刻板回答。
为了服众,他需要去排除储物戒作弊之嫌,以他的本领,倒是不难。
而对于温千岚的挑战,康成除了皱眉外,未冲动加量。
“小爷会怂你?”怒了的费征,鼻中喘下粗气,同样将百毒液加至十瓶。
“这才够劲儿,哈哈。”
“谁不喝谁孙子。”
“有好戏看喽……”
部分弟子兴致高涨,大声地火上加油。
当三百位弟子均准备妥当,武师下令道:“起香。”
一柱焚香点燃,计时开始。
三百弟子不做耽搁,纷纷将百毒液倒入了口中。
在朗轩沉然的注视下,温千岚昂着头,将十瓶百毒液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