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不语，湿泥上留下的痕迹进入草丛之后不久就消失了，但水泡子里鱼虾全部消失，却证实了这个痕迹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确实有东西曾经来到这个湖里，在吃光了所有鱼虾之后又离开了。至于这个东西——当然就是那条多头怪蛇了。
沈岸一直在水泡子四周转来转去，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风吹来的地方仔细闻了一会儿：“有烟火味！”
“在哪里？”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一起对着风用力闻起来，但一无所获。
老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沈岸，又举起望远镜向远方眺望：“确实是烟火味吗？但我好像没有看见烟。”
沈岸却很确定：“确实是，只是风吹过来已经很淡，估计距离很远。”
我把背包一甩，“那就走！沈大哥你带路。”
没想到我这话一说，寺川健就立刻凑到沈岸身边，“原来你姓沈。”
沈岸瞥了他一眼，“沈岸。”
“沈岸——”寺川健嘴角笑意更深，“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念起来有咀嚼星光的感觉。”
“是吗？”我看着寺川健那色迷迷的样子就来气，直接插到两人中间，“不知道星光咀嚼起来是什么感觉，就像睡觉磨牙一样吗？”
尽管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宜说笑，但沈岸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把脸转开，我冷冷地盯了一眼脸色又有些发青的寺川健，跟沈岸并肩走到了前面。
风向一直未改，走到日色西斜的时候，我们终于看见了一片焦黑。
这是在一条溪流旁边，一棵树直接变成了焦炭，周围的草已经找不到了，地面一片黑乎乎的，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卷起一片灰烬。
“这是——谁在这里放火！”老王又惊又气又是不解，“怎么一点烟都没有看见呢？”照理来说，一棵树要烧成焦炭，那需要一定的时间，必然会产生黑烟，尽管离得远，但一缕黑烟升起，他们也应该看见的。
寺川健难得开了口：“如果火焰温度很高，碳化速度很快，烟就会少一些，隔得这样远，风吹一吹也就散掉了。”
老王怀疑地看着他：“能有多高？”
寺川健笑了笑，没回答，只是信步绕着这片焦黑的地面走了一圈，就跟寺川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我站在火场另一边打量着这块焦迹。火场的另一边被溪流挡住了，另一边却全都是荒草，不知道为什么火势并没有延伸过去，我看了一会儿，听到背后传来沈岸的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地说：“你看这火场的形状，像不像水滴？”
水滴，就是一头大一头小，我才说了一句，沈岸就明白了，低声说：“你是说，这火焰是喷射出去的？”
如果是有人放火，那么火场应该以放火处为中心点向四面扩散，即使有风的影响，也不会是水滴形的。
“对。”说一句话对方就能理解的感觉真是不错，我沉吟地说，“刚才寺川健说的话可能是对的，但火势为什么没有扩散开去，这有点奇怪……”
“我刚才去摸了一下那棵烧焦的树。”沈岸徐徐地说，“那棵树是湿的。”
“湿的？”我豁然开朗，“所以说，起火之后，又有人喷了水？”当然，也可能不是人。
沈岸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寺川兄妹：“他们站的地方，应该就是火焰喷射出来的地方。”
我看见这对兄妹就烦，然而他们站在那总不走，我也不能因此就不过去观察现场，只好走了过去。
不过我一走到那里，就顾不上寺川兄妹了，因为我在那里看见了被压倒的草，跟之前在水泡子旁边看见的痕迹完全相同，而在这个痕迹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火焰喷射的地方，地面上有很明显的放射开去的焦痕，那棵树也在喷射范围之内。
“是那个东西喷的火……”我喃喃地说，“但是，又是谁灭的火？”火焰燃烧的痕迹很明显，但喷过水的痕迹就难以确定了。
“如果喷射的火焰温度极高，能将一棵树很快碳化，那么喷出来的水也需要极大的量。”沈岸沉吟道：“人力——如果没有水枪的话，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也就是说，不是人在救火？”我刚才绕着火场走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第二处有什么大型兽类出没的痕迹，我的目光落在火场中间，忽然看见了什么。
火场中有一片地面仿佛被什么刨过，翻得乱七八糟，泥土和草根都被掀起来堆成了一堆，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泥土都十分湿润，比火场边缘的水分还多，我捡起一根树枝，细细地拨拉着泥土。
“有味道！”沈岸突然拉住了我，“小心！”
我手中的树枝已经把那堆泥土拨到了底，里面露出一点深绿的颜色，是我们在烟盒里看见过的那种绿色线香。
在真田一男烟盒里的线香，突然又出现在了这里，是否说明，真田一男还没有死？
我把四周的泥土扒开，发现线香是插在地上的，只是现在歪斜了，从长度上看，线香只燃烧了一小截，连整个长度的五分之一都没有，几乎是刚点着就掐灭了。当然，它不是被人掐灭的，而是被水浇熄的，之后又被埋在了泥土里。
“有人把香立在这里，然后点燃了。”我试图复原当时的情景，“但是才一点燃就被用水浇熄，并且被土埋了起来，地面被刨成这样，是发生过战斗？”
沈岸默然片刻，忽然说：“战斗？为什么不是为了埋住这根香才把地面刨成这样呢？我说过，这根香点起来会有强烈的麻醉效果，焉知不是因为忌惮香的气味，才会用水浇灭都嫌不够，又要刨土埋起来呢？”
我环视四周：“地面被翻成这样……”如果想把这香埋起来，只要挖一小捧土就够了。
“人是会这样处理的。”沈岸冷静地说，“但野兽没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