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对这些动物都非常熟悉，只看了一眼就回答说：“是一条水蛇，无毒的。鹤类鹳类都会吃小型爬行动物，蛇也是它们的食料之一。”
我也看过去，发现那群鹤立有一只不像同伴那么活泼，长长的右脚总缩在腹下，呆立这不动。偶尔走动的时候，仿佛有点一瘸一拐的，脚上还套了个什么东西，老王也看见了，诧异地叫了一声：“停车！那是朱允，好像受伤了！”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跳下车走了过去，一面嘴里发出哨音，看见有人过来，一些鸟立刻散开后退，还有几只却不怕人，尤其是那只受伤的鹤，老王甚至走到它身边并抓住了它。
司机也是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跑过去帮着老王把鹤的右脚拉了出来，这时候我才看清上面套的是一只铝环，但黑糊糊的仿佛被火燎过，连那只鹤脚都焦糊了一片。
被火燎过？我心念一动，急忙也跳下车跑了过去，这里潮湿，春夏两季，草都能嫩得掐出水来，根本没有自然起火的可能，这只鹤会被烧伤，那只可能是有人点的火。
老王一边替受伤的鹤上药，一边心疼地念叨着：“怎么受伤了呢？你老婆呢？朱顶去哪儿啦？”
我忍不住问：“朱顶是——”
“朱云的雌鹤。”老王心疼地回答，“朱顶的头顶特别红，别的鹤都不如它鲜艳。”
司机有些忧虑：“看朱云这么没精打采的，会不会是朱顶出了什么事？再说这烧伤——肯定是有人放火！”
老王摇了摇头：“如果是有人放火烧了朱云，它看见人多半不会这么温顺，至少会逃跑。”他手搭凉棚往远处看了看，“如果是有人放火造成火灾，朱云被波及的话，那火势应该不小，我们也应该能看见烟气才对。”
我沉吟了一下，问道：“您知道这两只鹤平常习惯在哪里活动吗？”
“只有一个大概的方位。”老王比划了一下，“朱云和朱顶跟人混得熟了，我们投喂的时候经常看见它们，根据它们飞来的方向，多半是在那边。”
“那就往那边去。”我马上做了决定，“如果真有人纵火，我们总得去看看。”
老王本来就是来协助我们的，当然没有意见，司机重新发动汽车，就顺着老王指的方向行驶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了一条河边。
“这是乌裕尔河的一条小支流，车过不去，我们得步行。”老王率先跳下车，“大家都把袖口和裤腿扎紧，不要让虫子爬进去，除了吸血的蚂蝗之外，这里还有别的虫子，咬人很厉害的。”
虽然已经是五月，河水却还沁凉逼人，水太清澈，看着一望见底，踩下去哗啦一声就淹到大腿根，还是有老王领着，我们才从浅滩淌了过去，人在车上的时候只觉得草绿得好看，真走起来就会发现，除了草，你简直就看不见别的了，如果不小心，说不定分分钟连同伴都找不到了，之前还觉得有三十个人出来找人已经不少，现在才知道，就是放上三百人，撒进湿地里也看不见了。
长草间闷热不透风，无数蚊虫嘤嘤嗡嗡绕着我们飞来飞去，驱蚊油都不能将它们完全赶走，大家排成扇形推进，寻找地上有没有留下的痕迹。
在长草地里跋涉了半个多小时，众人都已经汗流满面，看见前方的水泡子时都松了口气，至少可以吹到点风，凉快凉快。
水泡子不算小，湖边草地上有许多圆锥形的洞，老王看了一眼就说：“这是黑颈鹤挖出来的，为了采食地下荆三棱的块根，我们这里黑颈鹤不多，看这些洞的数量，应该怎么也有个十几只。”
我也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湖边有一块泥地微微下陷，比旁边都更光滑些，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它蹭平了似的，并且这种痕迹一直延伸到草丛之中，黑颈鹤挖出的洞有些都被压塌填平了，仿佛泥瓦匠用瓦刀抹平墙上的缝隙似的。
“这湖里有鱼吗？”寺川绫兴致勃勃地问，走到水泡子旁边，低头往水里看。
我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这一路走下来，几个男人都满脸大汗，寺川绫却气定神闲的，连汗都没出多少，还有寺川健也差不多，由此看来，这兄妹两个，至少在体力上是很不错的，完全不是看起来那么平常。
老王对日本人印象很不好，虽然寺川绫是个年轻姑娘，他也不喜欢，于是随口答道：“这不是湖，是水泡子，里边肯定有鱼虾，不然鹤也不来了。”
“是吗。”寺川绫弯下腰使劲往水里看了看，“怎么一条鱼也看不见呢？”
老王嫌她烦，口气不是很好地说，“在深水里呢。”
我也抬头看了看水泡子，刚才我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现在寺川绫这么一说，我就发现了蹊跷之处——这个水泡子里确实没有半点动静，看起来实在不像有鱼虾的样子，完全就是一潭死水啊！
“老王。”我把他往旁边拉了拉，低声说，“我也觉得这水泡子里没有鱼，会不会它本来就没有鱼，是一潭死水？”
既然是我问，老王当然就要认真回答了：“不能，你看这里，这里还有掉下来的虾头呢，应该是鸟吞食的时候掉下来的。”
我沉吟道：“我看这个水泡子也不是很深，我想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鱼。”
“那就只有去赶赶看了，从中心往岸边赶一下，有没有动静就一目了然。”
于是几个男人一起下水，在水泡子里折腾起来，水泡子里的水并不深，但几个男人赶了半天，却没有看见哪怕一条鱼，倒是捞起一些螺丝之类的软体动物来。
老王从水泡子里走上来，一脸的莫名其妙：“真没有鱼……这个水泡子我好像来过，应该是有鱼啊……”
司机很老实地问：“为啥要赶鱼啊？有没有鱼，跟失踪的人有关系吗？无论如何，失踪的人也不可能把一个水泡子里的鱼虾全部吃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