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红草生在昆仑之墟。”沈岸目光有些茫然，声音却低沉而清晰，像是要把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咬一下似的，“人食其果实，会醉卧三百年。不过果实极其难得，用其草晒干焚烧，香气也能令百兽迷醉。”
昆仑墟，那不正是师父苦苦寻找的地方吗？我有些激动地问他：“你知道昆仑墟在哪？”
他黯然地摇摇头，“只闻其名。”
“那……这玉红草……你以前见过？”
我观察他的神色，只见他一向温润的面色上现出几分隐忍和不甘：“我沈家世代捉妖，可在十二年前，有人用迷兽香从沈家拘走了一只睚眦，这十二年来，这只睚眦再没有出来。”
睚眦，龙生九子之一，豹身龙首，性格刚烈，好勇擅斗。
我脱口而出：“收走了就不会再出来害人，这不是好事吗？”
“这种妖兽都是被活着拘走的，极有可能是被豢养起来了，但妖兽天性就要食人，被拘禁的时间越久，释放出来之后就越是凶性大发，所以睚眦一直不出现，未必是件好事，等到它再出现的时候，也许就会出大事了。”
我点点头，看他情绪不高，便转了个话题：“你那把剑是什么来头，真厉害。”
他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取过他的剑，摸了摸剑柄，说：“它叫宵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法器。”
我睁大眼睛，却只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看这影子像是一把剑，但剑身似乎是透明的，只能隐约看见轮廓，倒是剑柄比较有实质感，好像某种动物的角做的。
“《列子》有云，孔周有三剑，皆不能杀人，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练。宵练，昼则见影而不见光，夜则见光而不见影。宵练虽不能杀人，却可斩阴，人为阳，妖鬼为阴，因此宵练不是杀人之器，而是斩妖之器。”
我咂咂嘴，果然专业。
他收起宵练，笑着道，“现在我对胡小兄弟可是毫无隐瞒了，那小兄弟又是什么人呢，总不会是警察吧。”
我讪笑了一声，“沈先生看我这个样子像吗？我只是个道士，这次是受人所托帮警察局一个忙罢了，没想到不但腾蛇没抓到，还见识了上古妖兽休旧鸟和土蝼，要不是沈先生出手，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小兄弟不必谦虚，你那柄剑可也不是吃素的。”
我心知他说的是辟邪，便笑着摆摆手，想起那瓶柏上露来，“那瓶柏上露也是沈先生送给王强的吧。”
他点点头，“可防止伤口恶化。”
说实话，沈岸是我目前见过的干我们这一行里混得最好的，背后是强大的家族，自己手头又有好几个生意，连柏上露这种东西都是随手一送，真是让人羡慕。
“你说你有办法治周伟成和王强的眼睛？”
“何罗之鱼，十身一首，化而为鸟，其名休旧。化为休旧鸟后，可令人目生恶痈，食鱼肉可解，乃解铃系铃之理也。”
我茅塞顿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天地间的道理，大抵如此。
“那天晚上我看见何罗鱼在你的符咒里消失了，它是被你收了吗？”
沈岸简单解释：“嗯，何罗鱼并不是凶兽，没必要致它与死地，我们家族有专门关妖兽的法器，暂且先关它一阵子。”
听他的语气是在过后还会放出来，只不过要放得离城市远一些了，免得它再出来伤人，我感叹道，“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接连见到三只妖兽，不过这样的现象正常吗？”
他淡淡道：“天地初开，草莱未辟之时，山川戾气、阴气、灵气所钟之处，结为精怪妖灵，人居山野，妖居山泽，两不相妨，只不过后来人族日省，占地日广，这些妖物有些被收伏消灭，有些便龟缩于山林之中，现在开发到了他们最后的栖身之地，也就免不了要出来伤人了。”
等沈岸的伤好到差不多了，他便用何罗鱼的肉做了六枚药丸，周伟成和王强各三粒，半日过后，他们俩的眼睛果然好了大半，再有三四天就能痊愈。
齐齐哈尔之行的起因是腾蛇，可最终却没有抓到腾蛇，我心里略微有点遗憾，可遗憾也没有办法，我并不是专业的捉妖师，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哪怕是我想继续追查也无从下手，我收起那一点遗憾，跟那只老狐狸打了个招呼，又和小元李飞一一道过别之后，就要回狐狸洞了。
临走前，想着还是跟沈岸打声招呼，他知识渊博，这一趟又教了我不少，叫他一声大哥也不为过。可刚走到他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
小旅馆的房间门隔音不是太好，我的耳力又强，仔细一听就听出来，说话的人正是沈岸，而且声音又快又急，仿佛是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一紧，手上下意识地用力一推，门没上锁，被我直接给推开了。
“你们找了好几天了，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沈岸背对着我站在房间里对着自己的手机吼，声音是我从来没听过的高亢急怒，“跑到游客不去的地方，你们就这么让他去？你这个助理是养来吃饭的吗？”
我从来没听过沈岸说话这样的尖刻，不等电话那端的人说什么，就厉声吩咐：“我立刻过去，在这之前，组织人手进去找！警力不够，你自己雇人……不管什么规定，你自己想办法！如果阿云真有什么事，你以为你还能有好日子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过去问他：“出什么事了？”
沈岸这才发现我进来了：“我一个好朋友失踪了，在扎龙自然保护区。”他眉头深锁，几乎跟平常判若两人了，“刚才公司助理给我打电话，这些混蛋，阿云失踪了三天他们才通知我！”
“你先别着急，总要你过去才行。”我按着他坐在沙发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去扎龙旅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