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王强出了医院，直接就让他开车去旅游山庄。王强从前天南地北都跑过，匪夷所思的事也见过一些，眼界当然比周伟成广阔得多，开了一会儿就谨慎地问：“警官，是不是周先生的眼睛跟旅游山庄有关系？”
我反问他：“你们在旅游山庄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
王强想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其实我也没发现什么，实在要说有反常的事，就是那狗叫了，当时我们确实都听见了狗叫声，但找来找去，居然找到了河边上，狗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当时周先生还走到河边去看了看，说河里有只大鸟。我走过去看的时候却没看见，周先生却说那鸟还泼起些水花溅到了眼睛里。要是说有什么反常的事，除了这个，我再想不到了……但是我已经弄了些河水让医院化验过了，医院却说水质没有问题……”
我微微皱起了眉，如果换了普通人，多半只会说他们追丢了，毕竟黑夜之中，人还真的很难追上一条狗，至于说河里的水鸟，就更是寻常事了，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就有另一番意思了。
狗叫，水鸟，溅起的水花，还有周伟成溃烂的双眼……羽毛带毒或能致病的妖鸟不少，但发出狗叫的声音——我把之前在道观看过的一本妖兽图谱在心里翻了个遍，直到车出了市区，也没想到。
出了市区十五公里，就已经进入了山区，周家的旅游山庄就建在山谷里。虽然满怀心事，我也得承认这里的环境实在不错，山清水秀，空气里都沁着青草和树叶的清新气味，一口气深吸进去，仿佛还有些微甜。
只不过，这样天然的景色，多少是被正在兴建中的旅游山庄破坏了。大片的房子都还只是水泥的灰色，乍看上去像是大山的伤口，光秃秃地露在外面。
王强把车开到一处平台上，，那里大约是预备做停车场的，只是还没铺上水泥，风一过就吹起一层土。
“这些房子都没建好。”王强指点着，“不过附近有村民自建的小旅馆可以住住。”他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胡警官今天晚上，是要住这儿？”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又皱了皱眉，这里的山并不险峻，峰峦秀丽而柔和，草木又茂盛，在北方算是难得的丰润了，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少戾气而多秀气，实在不该养出什么伤人的妖兽来。
“住下吧，晚上我也要出去转转。”
王强叹了口气，停好车子，带着我往附近一家熟悉的小旅馆走。
这里的小旅馆都是村民的住宅，一溜儿平方，好像从前学校住的宿舍，面积不大，但里面收拾得还挺干净，我不是爱挑剔的人，很快就办理了入住手续。
天色已经昏黄，我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先把周围转一下，刚出了门，就见对面房间门口站了个人，正用钥匙开门，这人背影十分熟悉，我一怔，“沈先生？”
那人一回头，正是沈岸，他穿着件淡绿色长袖T恤，深灰牛仔裤，背上背了个旅行包，脸上还架了副墨镜，好像个登山客。看见是我，沈岸摘下墨镜：“怎么是胡小兄弟，真巧。”
我暗道这恐怕不是巧合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沈先生这是……”
沈岸笑笑：“来看看这里的山。”随手向外头指了指，“刚从那边回来。”
他鞋底和裤脚上都沾满了泥，T恤也有几处被草汁染成深绿色，连脸颊上都抹了一道污渍，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旧悠然自得，丝毫不见狼狈模样。
“听说沈先生是要搞个中草药种植基地，这么说这几天都在山里转？”
“是啊。”沈岸随手推开房门，“小兄弟怎么知道的？进来坐坐？”
我也不客气，跟着他进了房间：“去过掬月斋，听沈先生的邻居说的。”
“哦，是小米吧？”沈岸笑着把背包放下，随手拿出毛巾来擦了擦头发，“我和朋友经营些草药。现在药材渠道不好走，质量上也良莠不齐，倒不如自己建个种植基地比较方便。怎么，胡先生去了掬月斋，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他神色丝毫不见慌乱，我也随口答道，“哦，交流会弄成这样，公司交的任务也没完成，我本来想问问沈先生肯不肯把那只壶割爱，去了才知道沈先生出门了。”我看看沈岸的头发，只见湿淋淋的，而且发梢上还有点墨绿色的东西，蹭在雪白的毛巾上，看起来好像丝丝缕缕的什么草，忍不住问：“沈先生这是到深山里去了？”
“是。”沈岸仍旧微笑着，“以前的草药大都是从深山老林里采出来的，现在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了，但深山里人迹稀少，无论土壤还是水流都无污染，种出来的草药质量也更有保障。”
他擦了几下头发，反问道：“小兄弟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胡诌道：“有个朋友介绍了个人在这边，手里也有点东西——听说这里风景不错，就顺便进山来看看。”我观察着沈岸，“说起来真没想到啊，一个交流会，居然还死了个人，把我吓得不轻，也不知道究竟哪来这么大的仇。”
沈岸笑了笑，随手把毛巾搭到一边椅背上，“我参加了六次交流会，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说实在的，我觉得警方的说法——不大可信。”
对于这次腾蛇事件，警方的说法是有人释放了有毒气体，才导致与会客人集体昏迷。至于目的，因为带来的展品只有那枚石雕佛头不知所踪，所以也没法说他们是冲着钱来的，只好说个目的不明了，因此猜测是仇杀也是很合理。
沈岸轻轻一句话，说警方的解释不可信，主动提及事有蹊跷，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立马打蛇随棍上，“这话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