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坐了下来，浑浊的眼里一片悲戚，缓缓道，“我在这宅子里伺候了整整七年，这七年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终止在这里，无一不是下场悲惨，但我对这一切视而不见、闭口不言，不是我老头子没有心，只是……”
秦羽无神的眼睛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老头紧紧攥住手指，说道，“只是只要是个人，他就会有软肋，而我的软肋就是我的妻儿，我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冒险，只得日复一日地缄默，到了现在，可能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报应不爽啊，可这报应却没有应在我身上，而是应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眼里隐约有泪花，神色痛苦，“他们昨天出了车祸，据说现场一片血肉模糊，我儿子的头都……可我连去送他们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李起光不让我跟外界有一点联系，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火葬场……我……是我在助纣为虐啊，为什么要报在他们身上啊！为什么啊！”
老头低声呜咽着，秦羽冷眼看着他，始终是木木的表情，仿佛再没有什么能捍动他一丝一毫。
“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老头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晚上就要逃出这里，你跟我一起逃吧。”
“你要去哪儿？”秦羽机械地问。
“我生在青城山，自然也要死在青城山，我认识的人都以为我早就死了，我活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我得找到我妻子和儿子的骨灰，我们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死也要死在一起。”秦羽重复着他的话，老头要去找他妻儿的骨灰，那他呢？他又去哪里找他的妹妹，又有什么脸去底下见他的父母呢？
“你走吧，”他轻声说，“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干，你能帮我找一把刀吗？”
“你……”老头还要劝他，但话被秦羽截在嗓子里，秦羽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他看着老头说，“你觉得我就这样逃出去，能活得下去吗？”
该怎么活呢？在仇人身下承欢三年。
“唉……”深深的叹气声，老头起身端走了剩下的饭菜，留下一个好字。
卧室又剩下秦羽一个人，死亡一般的寂静，他回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即将破口而出的那一声哽咽，只无声地流泪，痛苦像潮水一样席卷了我们两个人，久久不肯退去，奇怪，是我在他的身体里待得太久了吗？他的痛苦我竟也能感同身受。
是比烈火焚身，万鬼撕咬更痛的痛。
等他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就又变成了那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到第三天晚上，李起光回来了，他仍穿着那一身制服，看起来高大挺拔，他推开卧室的门，看着坐在床上的秦羽，眼神莫测，秦羽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一点不同。
“你知道吗？老马逃走了，前天晚上的事。”他脱掉上衣，像是平常拉家常一样跟秦羽说着话，“昨天吃饭了吗？”
秦羽不言不语，垂着头，李起光也不恼，自顾自地说着，“呵，本来想让他尝尝背叛我的下场的，可惜等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化成一堆灰了，可我还是很生气，就把他的们一家的骨灰都撒到了青城镇的街上，让他们世世受万人踩踏。”
他坐到秦羽身边，摸着他的脸，神色语气皆是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在你之前有一个人，长得比你还要好看上几分，人倒也装得很温顺，我每天看着他在我眼前演戏，好笑之余倒也有趣，终于有一天，他以为时机成熟了，我放他逃了出去，他跑到外面去告我，结果你猜怎么着？”
秦羽没有接话，李起光笑道，“他被那里的人又送回到了我这里，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表情，哈哈哈……”
他揽着秦羽的肩大笑，笑够了又接着说道，“我还挺喜欢他的呢，只可惜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能被我上是他莫大的荣幸，但他不知道感恩反而想对付我，真是……啧，所以我猜他应该是被人上够了，想尝尝畜生的滋味，就从局里拉过来几条警犬，给它们喂了点药……”
李起光砸吧了一下嘴，仿佛是在回味，“他当时的样子，真是漂亮极了，可惜只那一次，他就熬不住了，当时应该悠着点的……”
恶鬼！这人绝对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秦羽仍旧低着头，但是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说不上是恨还是怕，李起光没有发现，他抬起秦羽的下巴道，“瘦成这个鬼样子，明天会有新人来伺候你，你最好多吃一点，不然我会不高兴的，我要是不高兴了，可是很难哄的。”
秦羽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由着他摆弄，折腾到半夜，秦羽已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几乎跟死人没什么区别，李起光照例要走，他从不在这里过夜，他背对着秦羽开始一件一件地穿衣服，就这这时，秦羽拿起枕头底下的刀，照着他的头狠狠地砍了过去。
李起光就像是在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一样，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异常，矮身一躲，刀从他的背上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只这一瞬间，秦羽就丧失了机会，他立刻把刀调转了方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不给李起光折磨他的机会，可李起光的反应比他快多了，他只一伸手，就稳稳抓住了秦羽握刀的那一只手，秦羽连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李起光冷笑一声，夺过那把刀扔到了地上，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秦羽被他打得歪在了床上，他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起来，又狠狠扇了几个耳光，秦羽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李起光的气这才消了一点，把他扔在床上，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啊，是那老东西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我真不知道他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