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僧人行了一礼,缓缓开口,“回殿下,刚刚寺门口来了位自称李依依的姑娘,说要见拓跋嗣公子。我们怎么回绝她都不肯走,主持怕其中有误会,特地差我来问。”
“依依……”拓跋嗣身形一颤,这满天的大雨恍如锥子一般扎进他的心头,“她、她不肯走吗?现在还在那吗?有没有说什么?”
“一直守在门外淋雨。具体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念叨着‘我愿意’。”
僧人一语瞬间击破了拓跋嗣的所以理智,心灵深深震撼后,瞬间冲入雨中,“快带我去。”
下人连忙递上挂坠的伞,拓跋嗣接过便要走。
“殿下……”杜婉儿一声急呼,若不是彬彬拦着,险些就挺着肚子跨入雨中。
拓跋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衣着高贵、头饰金雕玉琢的显赫女子。她眼眸里的光在不断闪烁,似有无数念头闪过她的脑海,短短沉默后最终归于平静,“殿下,将李小姐安排妥当便好,不要忘了你对母后的承诺。”
拓跋嗣看着眼前,连真实情绪都没有勇气表达,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的女子,心中一片悲凉。
——合适的,未必是最喜欢的!
“人生和棋局到底是有区别的,棋局只有厮杀没有感情,但人有。”拓跋嗣神色复杂,低声叮嘱道,“你不用管了,快回屋吧。”
说话,他最终还是走了。
看着丈夫的背景,杜婉儿在雨幕前低喃,“是,殿下。”
清河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彬彬才目光凛然道,“娘娘,这女子的手腕可不得了啊。”
杜婉儿还未在失意中缓过神,但是眼神却是犀利无比,她看着雨帘外的世界低语着,“没关系,母后会很快得到关于李依依的消息,她不会不防……”
拓跋嗣赶到子兰寺时,李依依已经倒在门沿边好一段时间了。雨没有停止的迹象,风也在肆意妄为,无情的摧残着一朵脆弱的生命。
“依依!”
拓跋嗣看到苍白的女子倒在冰冷的台阶前,心痛无比。
他丢弃了昂贵的伞,慌忙跑过去,将虚弱的佳人抱进怀中,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依依……依依你醒醒……”拓跋嗣轻轻晃动着怀里的人,触摸着她冰冷的身体,无比自责,“依依,快醒过来啊……”
也是炽热的体温感染了她,也许是听到了焦急的呼唤,李依依缓缓睁开了眼睛,话未出口,泪已朦胧。
“嗣公子……”
拓跋嗣将她抱得更紧,“你这又是何苦折磨自己?”
李依依在他怀中无力的笑起,“我虽然是深闺的女子,但也知道……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方不辜负此生。”
拓跋嗣心头一颤,缓缓摇头,“你会没命的,我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值得的。”李依依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坚定的视线直直逼近他的眼眸,“你……拓跋嗣,值得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拓跋嗣心底的牢笼,却又被他深深压制。皇权里的斗争时刻提醒着他,他终将会有着不平凡的一身,那并不适合一个寻常的柔弱女子。
“我不能让你陪在我身边,但我可以给你安排给美好的未来。依依,相信我……你还这么年轻,你不懂在我身边生存是有多艰难。”拓跋嗣握住李依依的纤细无力的手,一股冰凉瞬间袭来,“对你来说,留在我身边才是残忍……”
“我相信你。”泪水顺着李依依的眼睛留下,她相信在他身边未必能安稳的度过一身,可那也比卖身救父强。
拓跋嗣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又怎会知道她心底的苦楚。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段特别难度过的时光,此刻的李依依就已经在绝望的边缘。或许,只要她张张口,拓跋嗣就可以将她父亲赶离自己的身边,或许真的有更加没有的未来。
但她只是个凡人……凡人的一生会有执着,有意外,有一股就算是火坑也会往下跳的痴迷。
“但是……没有你的未来再好我也不要。”李依依轻轻笑起,握住拓跋嗣的手臂,“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那现在……就抱紧我。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
这一刻,不断在拓跋嗣心底挣扎的东西终于破牢而出,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
是的,他也想要留她在身边。
“我可以带你走。不过,你短时间内可能没有名分,未来……”拓跋嗣顿了顿,心底有什么在颤抖。万一他输了,就没有所谓的未来了。
“未来会充满波澜,会很难预测。说不定,真的会输得一无所有。”
拓跋嗣将最坏的可能性告诉给她听,让她自己选择。
而李依依的选择是坚定的,“我愿意……”
“好,不管你是谁,接近我是什么目的,此刻我拓跋嗣要将你带回清河王府。”这句话说给李依依听,也说给他之间的听,“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者关于你的不幸,我都愿意承担。”
拓跋嗣将李依依抱起,向王府里走去。
今日的决定,不管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未来,他绝不后悔。
李依依最后的记忆是一场没用止境的雨,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些欣喜。因为拓跋嗣的体温正源源不断的传送到她的体内,她从未如此安稳踏实过。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回家的感觉吧。
再次醒了,是光线昏黄的房间,粗略看去五个落地烛台被安放在不同的地方。屋子里很暖和,罗帐垂直落下,座椅上铺着刺绣织锦;墙上挂着三米长的山水画,红木精雕的表框。
这间屋子边角细末出阴影透着崇高的富贵,而整体却展示着主人家雄浑的底蕴。
她知道,自己已身在清河王府了,这才是她心仪的家。
紧闭的窗外是属于黑夜的阴影,她并没有昏迷很久。
“醒了?”罗帐被人撩开,有侍女缓缓走过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
李依依支着酸痛的身体勉强坐起,虚弱的故意问道,“姑娘,请问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