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这里很安静,我们就这么站着,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不流血,汤姆又开始贪生怕死,还不停喊累。
“不一般,祭祀台是给神灵献祭的,我们刚刚掘土下到祭祀台,正好就站在祭祀台顶层。顶层,可就是用来摆放祭品献给神的。”
气氛十分压抑,三爻断断续续的说。
我察觉出来他的意思,反问,“你是说,我们站在祭祀台上,无意中相当于是给神灵的祭品?”
“对,血是万物之灵,是最纯粹献给神灵的礼物,这点无论中西方都是相同的。从刚开始雷的流血,我就想明白,血是一种媒介,是祭祀台献祭给神的接触载体。”
三爻分析得很到位,连我都有些刮目相看。
对啊,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是从血液填充满人蛇图腾之后开始的。
人蛇图腾出现在祭祀台上,可能就是开启大门的密码。
以血灌满图腾,就等于打开献祭,开始祭祀。
而站在祭祀台上的我们,可不就是祭品吗?
“你说的有道理。”我赞同。
“那这里,会不会真是神灵居住的地方?”汤姆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已经非常迷信。
“可能是,手电最长光束有接近两千米的长度,你自己看看,我们所在的空间才两千米?”
我假设空间是正方形的,接近两千米的直线距离看不到头,想想空间该有多大,弄十几个标准足球场都是小事。
况且这两千米,我看不到地面有隆起的山川,也没有凹陷的盆地。
这个世界给我的感觉,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坦,除此之外非常单调,几乎不存在生物。
我以地球的时间估算,因为这个世界磁场非常混乱,不管是手表还是罗盘都不能用。
可能过了三个小时,我们彼此背靠背,已经站不住了,脚疼得厉害。
“没有,还没有东西啊。”汤姆的声音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没有东西并不能代表什么,从金水河下面挖掘出祭祀台,我们就可能中了墓主人设下的圈套。对方的目的在于杀死敢于侵扰他安宁的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可以。”我说。
“那又怎么样?”又有个队员问,我没时间看他是谁,只是木讷盯着前面无尽黑暗。
“我们或许会被困死在这里。”我咬出几个字,被活活饥渴而死,比凌迟活剐更残忍。
有人说,人多力量大。
又有人说,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就能克服一切不可能克服的困难。
还有人说,众志成城,其利断金。
不管子曰还是老子曰,都证明多个人就多份力气的真理。
当然,这些话得分情况,到我现在落到的地方,简直和放屁差不多。还人多力量大,人多了就是容易坏事,甚至更难管理,独自行动有独自的道理。
现在表面看起来,我和三爻他们同舟共济。
实则是同床异梦,保不住到最后还得同归于尽。
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世界,又有不同的国籍,虽然为了利益暂时结盟,这种结盟无疑是最脆弱的。
陷入绝境,恐惧和惊慌开始弥漫在人的心里,气氛相当不好。
彼此没有说话,但是相互之间的不安还是能清晰感到,情况越发不妙。
相互希望对手自生自灭,可没有不生自灭的道理。
被困在这个疑似异度空间的世界,想要出去无疑非常困难。
对于渺茫的前途无计可施,我们彼此都开始责难对方,好像全是对方的错。
我卡在其中是最尴尬的,有些上下不能的窘迫。到现在,我们精力还算充沛,埋怨的话还没说出口,意思却有了那个意思。
我记得有这么个寓言,说是大船行进在狭窄的河道里,迎面撞上另一条船挡住去路。
如果堵住去路的是条空船,即便是脾气再暴躁、心胸再狭隘的人也不会发怒。
倘若有人在那条船上,那人就会大声呵斥对方后退,呼喊一次没有回应,呼喊两次没有回应,呼喊三次没有回应,必定会骂声不绝。
刚才不发脾气而现在发起脾气,那是因为刚才是空船而现在船上有人,这就是人需要倾泻愤怒必须要对象的原因。
人都有排外心理,保不住他们待会儿会向我开火。
墓主人的目的在于杀死所有敢于侵扰他亡灵的人,假如能先让我们内部乱起来,无疑是非常高的一招。
担心成为众矢之的,我得想办法缓和气氛,不然大家都跑不了。
“反正被困在这里,我说个故事如何?”现在我肚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好啊。”汤姆头也不回,权当解闷。
头顶还是灰蒙蒙的,脚下也是分不清颜色的泥土,这里似乎处在九天和九泉的界限之间。
“春秋时期,有个大国,叫晋国,晋国附近,有个国家叫假国。”
我开始讲故事,这招是跟胖子学的,旨在分散紧张的注意力。
万万没想到,这帮外国人的心理素质比我想象的要好。
“哦,故事背景莫非就是孔子活动的那个春秋?”三爻大悟道。
“嗯,不错。春秋时期,强大的晋国吞并了它附近的假国。假国灭亡,内史林回舍弃价值千金的玉璧,背着君主的儿子、尚刚刚出世的婴儿逃跑。”我说。
三爻说:“这个林回很忠心啊,居然舍弃千金玉璧不要,也要保存君主的血脉。”
“当时有人议论,林回是为了钱财吗?相互比较,玉璧的价值远远胜过婴儿。他是为了害怕被拖累吗?初生的婴儿拖累太多。舍弃价值千金的玉璧带走婴儿,是为什么呢?”
我继续说,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林回是想把婴儿进献给晋国国君,或许能得到更多?”汤姆是纯粹的资本主义商人,凡事都会想到利益。
我说:“林回回答,价值千金的玉璧跟我是利益相结合,这个孩子跟我则是天性相结合。”
说到这里,我有意无意瞥了瞥汤姆,他最应该敲响警钟。
汤姆听不懂高深莫测的哲学理论,“爷,您这个故事,和公孙龙的坚白论差不多,什么利益和天性结合?”
看不出,就他这杂毛也晓得坚白论,看起来平时没少读书,这些非我族类的人惦记咱们不是几年了。
“与利用相结合,遇上困厄、灾祸、忧患与伤害就会互相抛弃。与天性相结合,遇上困厄、灾祸、忧患和伤害就会互相包容扶持。”
我点出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用来警戒三爻和他的手下。
充其量,我们就是利益集合,大难来时各自飞,我现在要求他们团结,否则很难同舟共济。彼此支撑着看着远处,很难观察到彼此的脸,看不到他们是什么表情。
三爻很敷衍的哼了几句,算是回应,估计没听进多少。汤姆只愿意和利益结伴,这类言论在他那里行不通,讲完这个故事我有些尴尬。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就拿我们摸金小分队来说,即便比不上羊角哀左伯桃的君子之交,却能在困难时相互帮扶,这点在古墓里已经很难能可贵。
反观我和三爻等人,利益结合是那么不堪一击,彼此不信任只是脸上保持着虚伪的笑脸罢了。
不适应,我现在却必须克服这种不适应,我需要他们。
“我看这里暂时没有危险,还是移动位置,看看能不能有发现。”过了片刻,三爻也觉得再下去不是个事,便说。
汤姆等得不耐烦,和其余人同意三爻的提议。
独木难支,我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就走走看吧。这里有很宽很广的地方,小跑几百米,前方仍然是无止境的平坦大地。
被迫再次停下,再这样走下去,不晓得要到什么地方。
况且我们已经偏离最开始的出发点,现在想回去,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平地,根本没有标示。
走在其中没有参照物,会觉得非常迷茫,无法判断方向距离,像是原地踏步,又犹如梦境般虚幻难言。
“咦?”汤姆抬起双手,做器皿状,“下雪了。”
我们带有疑虑的抬起头,白色晶莹的雪花就飘到我们脸上,低着头,雪花就随着风从我们眼前飞过。
撒盐空中差可拟,或是未若柳絮因风起。
不管怎么形容,反正下雪了,而且是鹅毛大雪,越下越大。
在黑洞洞的世界,不存在光。因我们随身带着手电,这个世界才有丁点光明,我们才能用眼睛看见,下雪了。
“还真是,这里竟然下雪,那我们还在地球?”有个队员出声。
“我以为我们在古墓里,但是看见雪花,我们现在就在外面?”我说,并伸出手接触雪花。
可能是我手掌太热,眼看雪花即将落入手心,顷刻就化为乌有。
“不会吧,我们在这里至少逗留了三五个小时!”汤姆大呼小叫。
“三五个小时,即便是冰岛的夜晚,这个时候也能看见曙光了。各位,抬起你们的头,你们能看见星星,能看见阳光从云角绽放吗?”
三爻说,脸上看不见丝毫笑容,从始至终都僵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