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玄玄子费了大功夫,担心后人盗掘天书,只说将天书埋在观音殿下,却并没有说具体在哪。
抵达山顶,玄玄子见佛寺有七殿八台十八圈,五进九入三十连,根本无法确定天书具体地点。
虽狐假虎威带了官兵,关键时候玄玄子还是抓瞎了,不知从何下手。
连找了三个月,玄冥子没有收获,气急败坏之下居然纵火烧山。
谁知刚刚烧了外围,黄河突然决堤,开始泛滥,洪水肆虐。
站在观音殿所处的高山,隐约就能看见奔流在云间的黄河。
黄河泛滥,可把玄冥子吓坏了,但他不甘心,继续留在山上。
黄河水越发越大,水淹到了开封城外,把城里几十万军民困在当中。
宋徽宗吓得三天睡不着,心道是玄冥子挖天书挖出了事,不过即使要将玄冥子千刀万剐,也得等黄河水退。
天灾真是造孽,开封城外十几万军民全做了水中鱼虾,万里丘山平原变成了汪洋大海,黄汤辣水。
我怀疑这是姬老头自己瞎编的,哪个传说能如此详细契合,甚至连人物朝代都栩栩如生。
但是看姬老头说得绘声绘色,他又不像是撒谎,只是这个传说未免太真实,简直就如同他亲身经历,令我咋舌。
就凭姬老头这口才,又有动作外搭配音,大烟袋都没这本事,可谓一绝。
我们都被姬老头这个故事吸引了,便忘记刨根问底。
之前姬老头说漏嘴,此地尚未被命名为观音殿前,可叫做禹王台。
想想禹王二字,多半就是夏禹了,其中的故事能简单?
偏偏姬老头生得嘴铁齿铜牙,竟然将我们忽悠过去,我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他口中的北宋传说上。
大水淹了开封城,水涝城外足足有八天,城外汪洋一片,连船只都漂不过。
城内的徽宗和大臣急了眼,倘若开封城破,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都得到水底当虾兵蟹将。黄河水不同于普通河水,其水十有九含泥沙,哪怕是水中龙王都不能翻江倒海。
大水蔓延城外的第十日,徽宗领着大臣巡视城防。
河水暴涨,水位几乎漫过城楼的箭垛,眼看凶多吉少。
这时候,跟随徽宗的大臣突然朝着汪洋里一指。见沧海一粟,茫茫黄汤里升起两只怪物,大小十丈。
在古代,十丈巨物,且是活的,不是千年老妖又是什么。当年我、胖子和大烟袋闯秦岭,遇见的蜈蚣精不过丈长罢了。
且说波涛起伏的黄河里出现两个身长超过十丈的怪物,可把城楼上的君臣吓得魂不守舍。
见两只打盘古开天地就存在的怪物从河里升起,徽宗相信,这茫茫九曲泥沙里,真有什么东西被镇压在里面。
渐渐地,水波平息,天高气阔,万里无云看得清晰。
原来自黄河出现的,乃是一条蛟龙和冥龟。
蛟龙比水缸还粗,在河里兴风作浪,身体翻转便是一阵雨雾从天而降。
浑身鳞片赤金,头有二角,眼如鸡卵,大张蛇嘴就展开蛇头两边的肉翅,像展开的华盖。
和蛟龙搏斗的,还有一只冥龟,在水中起起伏伏,像是移动的山丘。
蛇龟残杀,相互绞杀成玄武状,意寓北方当兴。此二物在大禹治水时便已存在,常年躲在河底饮用龙气,生食鱼虾,不知多少水族老怪遭了黑手。
未知是不是玄冥子动了观音殿内的天书,如今龙气失衡,两只凶兽将黄河搅得天翻地覆,十里长堤也防不住。
两只巨兽相互斗了三天三夜,这三天黄河倒流,天地失色,双方旗鼓相当,最后转沉入河里,不知是不是逃到了大海中。
没了蛟龙冥龟作妖,黄河大水渐渐退去,将围了半个月的开封城放开。检查城墙,见十有九破,到处是龟裂破损的水泡痕迹,仿佛风都能吹倒。
再说玄冥子从烧毁的观音殿地基下找到了天书,如获至宝。
正带着官兵下山,却见大批骑兵将山下团团包围。
这些人都是北方游牧打扮,手持弯刀,脚下跨弯弓巨箭,携三匹红鬃烈马,个个杀气腾腾茹毛饮血。
就听手下的官兵惊呼道:金国人打来了!
原来是金国见宋朝内乱,便组织军队南下侵略,谁知势如破竹。
大批金军包围了山脚,玄冥子插翅难飞,索性投奔了金国主帅,将天书献出。
正如玄玄子所说,天书再出世,皇家的气运就尽了,靖康年恰好是龙龟相交的乾阴卦。
金兵沿路烧杀抢掠,直打到开封城下。
城中的徽宗猝不及防,刚刚将皇位禅让给儿子当太上皇,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被掳掠到北国。
后来明朝景泰年间,直隶官员在深山中找到了被烧毁的观音殿遗址,募捐又将废墟重建为宝相庄严的佛寺,可惜天书已经不知下落。
后来经过历代士绅官乡修缮,观音殿规模扩大,已经不输最初的建成气派。
后来到了闹革命,这些属于牛鬼蛇神,统统被砸烂烧毁,仅剩山头有间小屋保留下来。故事说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
现在已是半夜,姬老头睡眼迷糊的给我们说完。他这个故事,说精巧也精巧,不过仔细推敲,不乏有破绽,而且不止几处。
只是我们都没在意,毕竟喝了酒,酒精上头已经分不清东西。
胖子与大烟袋勾肩搭背,之前的隔阂消失,说着些市井的晦语。
苏衡撇过脸没有听,我则没怎么听进去。
记得我到北京看望胖子,第一次见大烟袋,还与他抢过同盘牛肉。外面月落乌啼,阴云遮蔽了银河的璀璨,整个山顶陷入绝对的黑暗寂静中。
我们晕乎乎睡下,姬老头从醉醺醺的醉汉陡然清醒成猫,他仔细看了看我们。
“几个毛头蛋,最好别惹事,否则把你们宰了。”姬老头说完,甩门出去,脚步渐渐湮灭在黑夜中。
我挠了挠后脑勺,迷迷糊糊听得不甚清楚,只当是蚊子叫。第二天,艳阳高照,太阳暖呼呼的洒在山顶,树林阴翳,是个好天气。
姬老头热情好客的叫我们起来吃早饭,大烟袋白日做梦,正梦见他在吃猪蹄子。昨晚喝多了,我凑合着往,一倒就睡,其他人跟我也差不多。
奇怪,再好再烈的酒我不是没有喝过,姬老头的酒后劲咋这么大,到现在我脑袋瓜还疼。
大烟袋还没醒,继续梦见自己啃猪蹄子,嘿,忒肥,还很咸。
就在我捂着脑袋呼吸新鲜空气时,胖子一声尖叫,杀猪似的从床上弹起来。
北方地区,老地方不睡床,睡炕。胖子怒火中烧,捂着脚,将大烟袋踹到炕下。
大烟袋如梦初醒,看见胖子杀人的目光,自知理亏,考虑是否用盐酸漱口。胡乱塞了几口早饭,姬老头神采奕奕,整个人活蹦乱跳。
向我们指明了观音殿的去处,反正就山头一间土瓦房,没什么看头。
来都来了,能从无当中找到有,那才是真本事。
空口白牙,葫芦不会乱说,这里定然有玄机,只是看个人机缘。保存的佛庙在一座山包的山顶,沿着破裂的青石板上去,整个村都死气沉沉看不到人烟。
青石板杂草丛生,青苔从破裂的缝隙长出蔓延,表面有层很厚的树叶烂木,用脚踩开有很大的霉味。从山包看那个村子,整个村似乎就像是死村,没有半分生气可言。
娘的,这让我想起在秦岭的活死人村,瘆得慌。
在村中走动,脚步声来回回响,偶尔看见村中老人,都用着警惕且畏惧的目光看着我们。他们很警惕,甚至不愿意和我们交谈,仿佛在防备什么。
这些人太不爱亲近人,比姬老头还不易相处。
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观音殿正殿,说来可笑,虽然地名占了个观音殿的说头,然而观音殿保存到现在,只剩单间的破屋罢了。
我们进去,见屋内一目了然,才十平方米不到,里面只有尊目光含着慈悲的观音大士像。除了观音像,里面还有香案香炉,蒙了厚厚的灰尘,很少有人来。
四个屋角挂着蜘蛛网,要是风再大些,整个屋子就该塌了。
看得出,这里很有年头。如果姬老头说的属实,当年整个山都是佛寺,一定非常气派。
可惜现在只剩个小房间,我们五个进去都嫌挤得慌,没啥奇观异景,很是稀疏平常。
“大失所望,还以为是真龙地,原来只是座破山而已。”大烟袋双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
“不能这么说,这里远眺黄河,南通洛水伊河,四面生风而山川来朝。风水里的风和水都有了。”娘娘腔指着远方云蒸霞蔚,他也是精通寻龙点穴的高手。
“实践掌握真理,看胖爷下铲子。”山包没有人上来,胖子取出背包里随身携带的洛阳铲,准备看看土层。
没有洛阳铲,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倒斗的,胖子自然带在身边。
“慢着,你忘了,他们说观音殿不能随便动土。”我按住激进的胖子。
有关观音殿不能深挖土的说法,忌讳由来已久,不只姬老头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