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烟袋的战战兢兢,也没有胖子的耳目灵敏,但是历经过这么多,我的第六感倒是挺准。
我感到人群内有人在打量我,而且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有段时间。
正在下咽饭菜的我感到有些窘迫和尴尬,便趁着擦嘴的空隙自然抬头,想看看注视的目光来自哪里。
人群在身边流动,各种声音扰乱着耳朵,各种饭菜香气激乱嗅觉,五官几乎失去作用。
没有发现目光的来源,我只好满怀疑虑的继续吃饭,但是当我低下头,那种略带监视的敏锐目光又贴了过来。
我现在能肯定,有人在暗中看着我,定然不会是胖子,对方的气息很冷很厉。
我看了眼苏衡,见他面色如常,不像有什么发现。连他都没有发现,看来对方的目光只是冲着我来,更令我头皮发麻。
奶.奶.的,究竟是谁,会是刚才仿若故人的身影吗?
不敢打草惊蛇,对方是敌是友还有待结论,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时间过了很久,苏衡吃得慢条斯理,不似我。我是受胖子的影响,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我受不了了,那道目光比监控还厉害,仿佛这期间他能知道我的心跳了多少次。四面八方都有那种目光传来,尖锐而敏捷,远超过苍鹰。
我在目光下毫无秘密可以隐藏,比X光更具有穿透力。
我努力克制自己,顶着额头皱纹悄悄往头顶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大厅用餐的人有数百,要从这数百的人群中选出监视我的那个,不容易。
苏衡看出我有些反常,放下碗筷说:“要是嫌慢,可以先走。”
“不嫌不嫌,你慢慢吃。不过你有没有察觉,有人暗中监视我们。”我问,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苏衡皱了皱眉头,欲要环视一圈,被我及时拉住手。
“多疑了吧。”苏衡说。
“不可能,我的感觉很准,有人正在人堆儿当中看着我们。”我笃定。
想了想,自己平日与人为善,又不是大烟袋那种仇家满天下,在陌生的地方,不可能与人结怨。
“会不会是红花会?”我不安的问,吃饭的胃口已经没了,嚼在嘴里味同嚼蜡。
“不好说,先回房里吗?”苏衡问,他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敌人、敌人有多少。
我对红花会这个帮派,尚且停留在反清复明的小说里,它真实情况是个什么状态,谁也不知道。
我有点担心,待会会不会突然从房顶跳下几个人,身穿白衣,胸前戴红花,武功盖世,手中持一口鬼头大刀。
这是影视剧里的典型形象,顷刻间冲杀过来将我大卸八块。
我知道对方的目光是冲我来的。
“不会吧。”苏衡又看了看身边,“红花会的人也不认识我们,再说咱们苏家也不是没在道上混,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好说呐。”我回答。
正在我像只受惊的老鼠时,见远处死角站起一人,身材匀称而高大,在人堆中与众不同。
我看对方身形眼熟,似乎就是刚才那个故人。只是对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形体,年纪与我相仿。
见他又要走出去,步伐很慢很轻,如同清晨的采茶女轻盈的漫步在碧绿的茶园。
目光下移,见对方腰带上系着只大葫芦,龙枝黄皮。妈的,莫非是葫芦?
我顿时想起一个可疑人物,穹扩思措,保不准真是他!
这个人的代号很多,我就叫他葫芦,因为他看起来很像只闷葫芦。
推断收到快递的时候,秦王镜很可能就是他寄给我的。既然他有办法寄给我东西,想必已经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我们的举动,知道我在商丘倒是可能。
但他能精确到我晚上住在哪里,要知道我自己都是随机选的,这人未免太有本事了。
见他出去,我能断定刚才走出去的就是他。
只是这次他走出去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意放慢。还真是他,我得追上去,或许我追上去也在他的预料中。
“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我撂下碗筷。
“干什么?”苏衡问。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葫芦,不过葫芦没有公然过来,想来他需要隐藏身份。
我便说:“出去嘘嘘。”
说罢,我小跑出去,见那个身形轮廓真是眼熟。
“喂,等等。”出去了,我冲他喊道。
听见我的声音,便知道我已经追出来,葫芦加快脚步,朝着人少的地方走。他的速度在变快,我只能小跑追上去,多的没时间想。
我以为他是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和我聊天,结果走到附近的老城区,葫芦径直走入一家小旅馆。小旅馆脏兮兮的,门牌两只灯还有只被打碎,周边环境非常不好。
葫芦跟着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家伙的生肖是凤凰,非梧桐不息,非漓泉不饮。
见他走进那家脏破的小旅馆,我甚至怀疑是不是黑店,葫芦疯了,他还会住这种地方?
这个地方是即将改造的老城区,里面鱼龙混杂又显得萧条。
葫芦若是想躲避什么人的追查,住在这种地方确实能避人耳目。
既然我能看着他慢慢走进去,其实这就是他在无声的叫我跟过上。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自己进去看看,并没有知会任何人。
略皱着脸,我走进那家小旅馆。外面看起来残破萧条,里面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空气里弥漫浓浓的熏香味,劣质货,熏得我发晕。
地板脏黄,地毯破了三个边角,脏兮兮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图案。
几盏照不透的灯光悬在头顶,有个小小的柜台,几张有关部门的规章条例黏在墙壁,剥落看不清字。
伙计窝在柜台下偷偷玩手机,我轻轻敲了敲柜台,对方没有听见。
也是,这么个破地方,小偷来了也得流着眼泪走。
我又重重用指骨扣了扣柜台,伙计窝着身体挡住手机,不耐烦说:“听见了,马上。”
耐心等了片刻,我渐渐适应那种恶心的熏香味儿。
要不是为了找葫芦,我才懒得迁就这么久。
我怀疑这是葫芦故意报复我,刚才第一次见面我在大厅没有跟过去,他这是为了晾晾我。
伙计打完一把游戏,眼皮挤得像抹布,“这位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本店,为你服务是我们的宗旨和荣幸,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对方说得很敷衍,我心里嘀咕,屁的荣幸,你就差拿扫把赶人。
“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他住哪个房间?”我耐住性子问,心说早知把胖子带过来。
“他啊。”伙计似乎知道我说的谁,那个葫芦虽然不爱吱声,但是任谁看见都会多关注几眼。
“他是我们的顾客,你是他的朋友吗?”伙计懒散的问,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我心里计量,这个葫芦找这么个地方住,显然是故意为难我。他既然给我下绊子,我也不能便宜他,得给他还回去。
于是,我说:“我不是他的朋友。”
伙计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回答。
“知道我是谁吗?”我高深莫测的说,是和大烟袋学的,乃是无中生有。
“谁?”伙计显然看出我气势一变,精神有些凝实。
“不知道我不要紧,我问你,你们这附近最近发生了几起重大猥.亵案,知道吗?”我板着脸说,当老板的威严无疑露了出来。
伙计整天窝在柜台下,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其实这是我瞎编的,但是凭着我高超的演技,要忽悠他还是绰绰有余。
“警察同志,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人...”伙计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错,根据受害者的指控,我们有理由怀疑,犯罪嫌疑人就是刚才进你们旅馆的那个人。”
我说得言之凿凿,还露出证件给他看。
只是没等伙计看清,我就将所谓的证件收起,自称自己微服私访,现在只是调查。
“我懂,我懂。”伙计急忙点头,又解释“但是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我们只是提供一个住所,每年的考察都是文明单位。”
我心说屁的个文明,就你这地方。
但是嘴上却说:“这我们也知道,你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心,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
“那就好,警民合作,这我知道。”伙计痛快说。
我刚松了口气,又听伙计问:“那人长得不错,还怕没有女朋友?”
“这是秘密,你过来,我悄悄和你说。”我心道非得好好报复一下这个闷葫芦,谁叫他刚才走得那么快。
“根据受害人反应,猥.亵他们的人那里不太好使,是没有男性功能的。”我指了指下边,伙计立马懂了。
“难怪他整天板着个脸,看来上帝是公平的。给他一副好皮囊,就注定要失去什么。”
“就是这个道理。我现在上去摸清他的情况,待会无论什么动静,你别打扰,就装作没听见。”
我担心伙计偷偷扒门缝听见不该听的动静,于是叫他躲远点。
“您放心,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咱们这个宾馆虽然破旧,但是隔音效果一流,妥妥的。”
伙计会心一笑,笑容里的含义大家都明白,好嘛,隔音设施完善。
“成,我就上去了。但是在我们没有决定收网之前,你可别惊动他。还得保持原状,等我们的最后决定。”
“没问题。”伙计痛快,蹲在柜台下继续玩手机。
想起葫芦明天和伙计碰面,我就感觉非常好玩,轻快的打着响指。
很想看见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可惜我多半没有机会能看见,不过胸口那股气也消了。
顺着楼梯到了二楼,环境稍微舒雅些,我站到葫芦住的房间前,调整了呼吸。
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房门,我压低嗓门说:“葫芦,开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