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商丘是古城,但是遗址出土的都基本是不值钱的陶器,最多有几块古玉。这种价值明显不符合社会需求,除非是专门研究这个,否则商丘很难吸引到群盗的目光。
“胖爷的时间也很值钱,要是没头没脑,能召集你们来?”胖子为了证明他摸金王子的坚实地位,从包里甩出个报纸包裹的坨块。
坨块砸在实木桌子上,砰砰几声脆响,使人眼皮发跳。
大烟袋断物识宝的本事已臻化境,听报纸里的东西砸在桌上的响声,就知是宝,而且是重宝。忙将报纸小心摊开,见当中裹着一块发灰的青黑石头,内圆外方,四棱见角。
“玉琮!这莫非是玉琮!”我们在宾馆内见面碰头,大烟袋的声音吼得街道都能听见。
忙端起报纸中的物体向着阳光,见发灰的青黑颜色中,有异光浮现,仿若流动的霞彩。打眼了,还真是件玉器,而且是上古时期的古物。
瞧瞧表皮的包浆玉沁,没个三四千年,根本没这幅颜色。
“当然是玉琮,你以为胖爷跟你说着玩?”胖子对于这件玉琮毫不在意,显然这东西已经上交给国家,所有权已经争不过来。
“你刚才用这么大的劲干什么?”大烟袋哽起脖子,有些责问胖爷,“这可是神器,是神巫时期的祭祀礼器,至少有三千五百年的历史。要磕着碰着,都是人类的损失。”
“少跟胖爷上纲上线,胖爷号称剑胆琴心好男人,能有你这种毛手毛脚的习惯?”
三代和三代以前,是神巫世界,祭祀鬼神显得尤为重要。由祭祀,所产生六器(六种玉器)即以璧礼天,以琮礼地,以圭礼东方,以琥礼西方,以璋礼南方,以璜礼北方。
胖子甩出来的,是件玉琮,是古时候用来礼地的。天代表道,也代表神。大地,则代表物,代表王生。老子曰;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玉琮,也是王权的象征。
看这件玉琮,大小长三寸宽五寸,器量很大,雕琢精妙。大烟袋捧在手里,压根不愿意松手给我看,故而我看得也不甚清楚,全被大烟袋捂得死死的。
“长见识了吧?六器当中,玉琮礼地,相当于皇帝的玉玺,象征王权。”胖子颇为得意。
“这辈子不白活了。我大烟袋做了半辈子生意,夏商周的青铜器都见识过,唯独上古时期的祭祀神器,愣是没摸过手。”
按大烟袋说的,这种几千年前的祭祀神物,是玉文化和神巫文化的结晶。说俗点,把这个玉琮卖咯,能在潘家园换五六个大门面,就是大烟袋的店铺那种大小。
“拿来。”胖子抢过玉琮。
“别介,再让我摸摸。”大烟袋不甘心。
“你个老小子,别给它碰坏了。”胖子数落道。
大烟袋暗自道;那你刚才还直接摔到桌上。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以他圆滑的性子,肯定专捡中听的来说。
“胖爷把这件玉琮取出来,不是要你抱着当老婆的。这件玉琮是上世纪黄河在商丘决堤时,从黄河的泥沙中冲出来的,你瞧瞧玉琮内部。”
黄河是华夏第一的水龙脉,相当于人体内的主血管。自古黄河就是宝河,从河里冲出的东西数不胜数。当年宋朝定都开封,每年祭祀黄河都得投入百万两白银镇河用。
“胖子,你的意思是,这件玉琮出自商丘附近?”我问。
“当然,多半是黄河发大水,从地里面冲出来的。玉琮内部另有玄机,保不齐就是某个三皇五帝的王陵陪葬品。”胖子在椅子上摇晃,压得毛竹椅子杆咔嚓作响。
这动静,很像古墓里的粽子从棺材内起尸,显得环境不怎么好的宾馆里有些阴森发凉。
“玉琮内部有刻线,说不准是文字。”大烟袋拿着放大镜往玉琮的圆柱内部看,向我汇报。
目前出土的玉琮,基本是呈扁矮方柱状,内圆外方,外部是长方体的轮廓,内部是圆柱形的空间。
胖子拿出的这件玉琮,是上世纪从黄河当中在商丘面世的。外形与世人所见的差不多,只是我没有想到玉琮内部会琢有刻线,制作难度定然不小。
“别数了。”胖子打断大烟袋,“一共有三十二个原始符号,是成规模的文字雏形。”
“不不不。”大烟袋双手捧着玉琮,连他珍奇的烟杆也顾不得拿在手中。
“不是原始符号,这就是成熟文字。分析玉琮的年代和篆刻的文字特点,应该是夏篆,和周朝的大小二篆异曲同工,区别于甲骨文。”
大烟袋头头是道的分析,尖酸刻薄的市侩气没了,反而像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
我对他肃然起敬,这老头挺有优点的,没胖子说的那么次。
说来奇怪,夏商周三代,夏朝和商朝使用的文字截然不同。夏朝用夏篆,而商朝用的是全新的甲骨文。直到周灭殷商,周朝的大篆小篆才继续承继了夏篆的文字风格。
这样来看,商朝祖先的来历很奇怪。天生玄鸟,降而生商,是商人崛起的预言。玄鸟,说不定和西王母的青鸾鸟有关呢?
正待我的思绪越想越远,旁边的胖子扯开了喉咙;“不错,还知道是夏篆,能翻译出内容吗?”
“怎么,玉琮出土了几十年,三十二个夏篆还没解读出来?”轮到我咂舌。
胖子翻着白眼;“迄今为止,夏篆出土的记录寥寥可数。精通甲骨文的倒是有,但是夏篆和甲骨文不相通,所以基本没人能解读玉琮内部的文字。”
大烟袋总算放下玉琮,接着抽他的烟枪,一时间房内云雾缭绕,仿佛升到仙境。知道大烟袋在沉思,胖子出奇没有打扰,就呆呆的等着。
直到毛竹椅子被胖子压烂,咔嚓一声,身后的苏衡明显推了我一把。
看来胖子这几年的肥膘养得可以,连毛竹椅子都受他不住。椅子崩裂的声音很大,令大烟袋吐着口烟抬起头,眼里茫然。
“怎么,想出来了?”娘娘腔站在旁边,踱脚显得不耐烦。
大烟袋吐尽烟气,缓言之,“没有,人老了身体不给力,刚刚犯迷糊想午睡,能想出什么。”
“老小子,浪费胖爷的时间?”胖子单手提起大烟袋。
“别介,不就是大篆。想我纵横潘家园,啥冥器没见过,金文都能读出三五千字。夏篆和周朝的文字相仿,给我时间,能读出来。”
“你就是欠抽。”胖子没个好气,将大烟袋压回凳子上坐好。
“行吧,那你就慢慢解。”我打着哈欠,却是有些想睡。
“那你快着点,我怕对方抢先了。”胖子不忘催促大烟袋。要不说高手在民间,连那些专家学究都不敢打包票的事,大烟袋却可以。
“抢先?”我再次惊了惊。要说咱们这次,是替上头打工,好歹算半个公务员,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是在国内一亩三分地,莫非还有人敢给上头上眼药?
“要不你以为呢,若是没有竞争,胖爷情愿拖了几十年不动。但是现在时不我与,都找不到答案还好,但是要被对方抢先找到,到时候只有拿命交代的份儿。”
见我不解,胖子索性把话说透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将其中的利害交代完。
“咱们,属于没有编制但有任务,哪怕暴露牺牲,也没人收尸的存在。所以咱们要干的事,只能偷偷摸摸来,不能公之于众。”
我回答他,“是啊,但上头犯不着搞上岗竞争吧。倒斗又不是做工程,里面都是要命的行。”
“压力倒不是来自国内,是国外。你想啊,不患寡而患不均,洋毛鬼能看着你吃独食?莫说长生虚无缥缈,上头就信这个,万一真有呢?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谁不惦记分杯羹。”
我心说也是。要真有,这就是核技术,打主意的肯定不少。
“即便如此,咱们的地盘,轮得到洋毛鬼撒野?随随便便给他弄死,对方也只能吃哑巴亏。”我坚信肉只能烂在锅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是几十年前定好的协议,外国人肯定不敢公然插手,否则弄死他丫的。但是红花会可以,他们潜进来,就像把刀子捅到肉里。”
胖子越说越玄乎,红花会都出来了。我一听,这不是搞造反的吗,还真有?
“孤陋寡闻了吧。趁着没事,胖爷和你好好说……”
红花会在历史上却有其名,但是和造反不搭边,大致创建于宋明时期。论起红花会的渊源,与东派翻海神猴有关。
前文提及,东派翻海神猴,原本是沿海地区的渔民。
这些人太平盛世就是渔夫,出海谋生。
等到乱世,天下狼烟四起,这些人就是沿海地区的海盗强匪。
以前东派壮大的时候,沿海基本都是翻海神猴的地盘,可谓一呼百应。
据说红花会的创始人正是从商丘靠贩卖红花起家。
红花者,能活血化瘀,消除湿气,在沿海有很大的需求量。
红花会的老祖宗靠着贩卖红花扩大家业,却不想被贪官污吏逼得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