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的动作还快,不等我拼死准备再次出手,尸妖已先我,朝着隧道深处跑去。
风水轮流转,倒是轮到尸妖跑在我前面,而我没了后顾之忧。
略心疼了鱼肠剑,暗道可惜,剑柄那部分再留着亦无什么用。
又因为尸妖的逃离,倒是越发显得此事扑朔迷离。
下到地底,我像是铁人,不知死活疲倦的奔波。
现在冷静下来,我那完全是脑子没冷静干的窝囊事,与大局毫无意义。再次琢磨,其实我不应该留在此处了。
有我参与,可能发生的事情每每都有不同,命运并非这么好掌握。
古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自生自灭,全盖为自然发展。
苏衡和葫芦,还有海东青。
这三人要干什么、要发展什么,我已捕捉不到。
再回去,只可能多添次转轮,无疑于上刑台再走一遭。想通了,我暗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看来,我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出去后把双鱼玉佩给毁了。
留着这把钥匙,以后可能是个祸害。
要出去,我也不是全然没辙,铺开那张地下平面工事图,能把整个地底看个大概。地图末角,写着彭加木的亲笔签名,多半是海东青从另个彭加木的尸体收罗到的。
看来彭加木进入此地,也是做了充足准备,连后路都已找好。
只可惜,他算错了几步,落得身死,便宜了后来人。
按照地图标志,从这里出去,便是著名的死亡之海,罗布泊!罗布泊与塔里木贯通地底,此地比起海平面,整整相差五百米左右。
谁能知几十年前,已有惊天大工程在荒漠展开。
多年过去,多半仍有眼睛直勾勾盯着呢。
当下最理智的做法,是顺着隧道折回去,从塔里木离开。因为罗布泊,貌似不如塔里木那般荒废,直接出去吉凶莫卜。
不过所余的食物已经耗光,实验基地又没有粮食仓库,现在我全靠喝水,消耗身体储备的脂肪作为供给。现在肚子咕咕作响,再沿着隧道走,我还不如在地底与世长辞。
地图标注了,从隧道进入开凿的天井,依次再爬三个天井入口,就可以往地面上升两百多米。
更上面一层,是更早期与苏联人联合修建的,虽荒废了,却并未来得及炸毁。
不过队伍撤离之前,凡是通往外面的道路,都被混凝土和岩石堵塞,土行孙亦不见得能挖通。
还好,地图内,用红笔描绘了虚线。
说是可以通过某个实验室,进入通风管道内,沿着通风管道再向上爬,基本就能在地层百米左右。依据彭加木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倘若没有出错或新的变化。
爬出通风管道,就是沙壳间相互挤压形成的缝隙,应当能爬出去。假使可以,半个月内,我就能重见天日。然而摇晃已经轻得不能再轻的水壶,妄图以这么点水支撑十天乃至更多。
唉,三天都困难。被鞭腿击中的后背,现在仍存着后遗症,我只能步履蹒跚的慢慢走。
双手按住腰,我又朝着隧道走,走得很慢。
见隧道中心,天井已垂了根绳索,搭在我面前。
看来蝴蝶效应并未酿成太过严重的后果,海东青还是通过天井下到隧道。不等我爬,前方有人急匆匆的过来,我急忙隐蔽身形。
好在,是库伊斯,不是尸妖卷土重来。
库伊斯已死,现在我面前的,未必是真人,可能只是克隆人或复制的假货。心中有数,我不会轻易暴露,看着库伊斯先从隧道爬入天井。
见他上去,有他在前方探路,此行顺利。
新出现的库伊斯,动作笨拙显得吃力,言行举止并无太多变化。
如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分得出端倪?
连我这个伤残人士,尚不会这般狼狈,库伊斯愣是挣扎许久,才爬进天井。
上了天井,库伊斯想撤绳子,我急忙过去,伸手拉住绳头。心道,你要是把绳子撤了,我还怎么上去。换做我,可能还会一根筋的看个究竟。
然而新出现的库伊斯,即便我断言他是假的,胆子却并没有变大。
拉不动绳子,库伊斯根本不敢探头看,亏我尽量避开天井向下的探视。扯不动,听得库伊斯用方言骂了句,径直走远。开凿天井是用来换气和运输货物所用,内部危险应当不大。
我耐心等了会,才拖着百年多病的身体,上得了天井内。轮到我收绳子,高档登山绳挺贵,兴许关键时还能有用。然而轮到我咬舌的是,绳子根本收不上来,似乎隧道里,又有人拉住了绳子的一头。
我已解开了绳结,隧道里似乎有人故意同我较劲,和我玩起了拔河。
事情轮到自己身上,什么往隧道里看看,都不可靠。
天井之上,离地面近了几分,云母石英就变得稀少,以至于光线变得黯淡。
唯独隧道内,愈发光明照人,我怕自己逞勇往下看,会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迟迟不敢移步,我拉着绳子在上面,隧道里并未有多大力气。然而我若是想收绳子,无形的力量将会阻拦我这么做。
僵持片刻,我越来越肯定拉住绳子的不是人,如果是人,那他总会吭声吧。
除去人,唯有尸妖去而复返,在下面拽住了绳子。想想尸妖半腐化的面貌,即便成了妖,它的骨头关节也已经溶解,定然无法攀爬绳子。
斟酌许,我弃卒保车,将绳子丢入隧道。管拉着绳子的到底是何样东西,我先断了它的后路,这样天井内部,就会安全。
天井之上,又有三个天井,依次重叠压着。
爬过三个天井,后面是单独的实验室,那里面才有通风管道。只有爬入通风管道,逃生的路才走完大半。
不过关于那个实验室,彭加木在地图上,画了红色的叉子,表示里面有危险。
不过出路仅此一条,纵然刀山火海,也只能迈步。
况且,库伊斯在前面,我沿途摸黑跟着,想来除了寂寞孤单,倒是没有其它问题。于是跟紧了库伊斯,他在我前方十来米处,拿着手电,像灯塔般显眼。
我尽量贴着墙壁走,动作轻慢,不会被他发现。走完这段天井,变成向上垂直攀缘的阶梯,直接在岩石开凿,长宽不足四寸。挤身而入,四肢受到极大的限制。
不过当人深陷于自开天以来便是混沌的地底,再大的不适,也随着紧张化为汗水,统统排出体外。
垂直攀缘很费力,双肩麻痹不堪,双腿如灌了铅。
库伊斯仍不知疲倦的爬着,我也不好休憩,怕跟丢。想想,我和他已经超越了常人体能所拥有的极限,不吃不喝也能翻山越岭。当过了第三个天井,只差最后一环节,便能抵达地图标注的实验室。
那是里程碑意义的存在,对于此行至关重要。而前面宽深笔直的隧道,在不远处分为两条,左右岔开。我没料到会有岔路,这里离地面比之前已相当近了,云母石英只偶尔有个几片,光线昏晦。
正看库伊斯如何走,见他往右走去,正准备跟,而又看见左边,也有个库伊斯走了进去。
没看错,两条路,竟分出了两个库伊斯,分别走了进去。
我以为自己眼花,谁知非但没看错,反而因为岔路里几块硕大的白色云母,光线显得充足明亮,看得真切。
两个库伊斯,身高相同,穿着相同,甚至走路的姿势也没半分出入。
看他们往两边同时走,头也不回,竟让我茫然,不知跟哪个才好。
难道那种复制力,在隧道里也存在?
我变得有些谨慎,心中也有些迫不及待。试想如果跟错了,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出去,毕竟谁知他会把我带到哪里。左右都有路,需要我去抉择,而两个库伊斯,均越走越深。
十万火急间,我想起那张地图。根据彭加木的标注,路线在此处,明显有个向左的拐弯。
但还有个库伊斯,怎么会朝着右走?
至少彭加木进来时,并没有走错,朝左应该最靠谱。
想着,看到右边正在行走的库伊斯,我发现他的身形越发伛偻,脚步凌乱,连穿着的衣服色彩都变得扭曲模糊。
尽管可能是我的视觉出错,既然我认定右边是假的,那他就是假的,如何看,均诡异暗涌。朝着左边追去,我略显匆急,却在跨入左隧道的瞬间,止住脚步。
然而身体的惯性,依旧把我逼进左隧道。
我在想,刚才跟紧库伊斯时,能绝对的说只有一个库伊斯。
至于两个库伊斯,是在他跨入岔路以后,才同时出现的。
同理,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要真有,便是误打误撞的运气不错。
不过倘若隧道里有种神秘的魔力,在我刚才跨入左边隧道时,其实另一边的隧道,也出现了相同的我。
身体有些发抖,我退后几步,朝着右边隧道偷偷窥视。
刚把眼睛伸过去,同样看见一个人,贼头鼠脑的看过来。
我和他撞了对眼,两个均吓得魂飞魄散,相继跑入自己应该跑入的轨迹中。
时至今日,地底发生的事依然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仔细回忆,在左边隧道奔跑的我,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人不和我长得相同。
可惜心中越是警告,潜意识里,就越认为刚才看见的,其实就是另一个被复制出来的自己。
这样也好,如果不幸陨落了,好歹也有个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