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给他！”
我想了半天，方才想起是苏衡的声音。见他说着话，几缕血跟着咳出，从树巅垂落。
“嗯？”我还有些迟疑。
苏衡又说；“他已经把你杀了，没看见旁边的尸体？双鱼玉佩千万不能给他，快拿走！”
几乎是嘶吼出来，使得建木的枝杈都在发颤，那些沉眠的青鸾鸟，偶尔飞腾翅膀扇动。
见旁边的尸体，从几十米的高空砸落，早已不成模样。
起先，我真没认出是谁，即便是大象，那么高的地方摔下，都可能摔成老鼠。
直到血光氤氲间，尸体的后心窝插着短剑，剑柄还露在外面。透过血色，鱼肠剑的剑面纹路昭然若揭。
在葫芦即将要拿得双鱼玉佩前，我成功收回了手，并暗中以另一只手摸到了包里的打火机。
“是他把你杀了的，不对，应该是这个镜像人。”葫芦反指树上的苏衡，意外没听见苏衡再出声，似乎是理亏而逃了。
我有些警惕，不认为苏衡有本事，能在葫芦身上夺了鱼肠剑。要杀人太容易了，何必拘泥于用剑？
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那双漆黑的眸子，连天空霄汉的银河，也没有如斯的深邃。
“只有用鱼肠剑彻底杀死一个，才不会继续幻化出镜像人。”葫芦说。
大致意思，我能懂到。好像逆理不顺的鱼肠剑，带着克制镜像人的力量。
只要用鱼肠剑杀死镜像人，无形又无时不在的镜像力，就不能再作妖。也就是说，用鱼肠剑杀死我认为的那个冒牌货。从今以后，永远只有我是正牌的了，再没有假货能出现！
“青鸾鸟要苏醒了，快把双鱼玉佩给我，必须在大魔树复活前，将仪式斩断。”我不明白在我没来之前，此地最后一站，到底发生了何种巨变。
葫芦称呼建木为大魔树，倒也贴切。只是名字的不同，所指的还是巨大的建木。
万物间的关系，似真又似假，须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我惊讶得不行，问道；“只剩枯死的树干，树还能活过来？”
“没时间解释了，大魔树一旦恢复了生命力，将……”葫芦未说完，身后天摇地动的咆哮，毗骞王也进到此地。
情势刻不容缓，大魔树树冠倒挂的青鸾鸟，跟着有苏醒的趋势。
在我即将松动前，树冠上的苏衡，再次出了声。
声音略带无力，阻止我将双鱼玉佩交出。
随后有血吐下，随后苏衡满是血口的身下，压了把黑洞洞的枪口。
砰砰几声，子弹没朝着我，全向葫芦瞄准。
在子弹打中他之前，葫芦已完美躲开。
他的确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然而好比是河中抓鱼。你能看见鱼，却也抓不住滑溜溜的鳞片。
苏衡压了枪，只能暂时将葫芦逼开，却拿不下他。
“别开枪，树底下有炸药！”我双手做喇叭的喊道。
苏衡没听，虽看不见他隐藏在黑暗的眼睛，然而同归于尽四个字，真真随着枪口陆续喷出。
掌心生了层汗，我捏着双鱼玉佩。
虽不知有何大用，然而看葫芦和苏衡的反应，此物定有不可公之于众的秘用。
就在苏衡和葫芦正要火拼时，毗骞王，这只尸妖，已从远处现身，速度不慢的赶到大魔树前。
尸妖赶来，连空气中都掺了丝死气。我转步到了旁边，先将鱼肠剑从摔烂的肉中拽出。把剑挂在腰间，多少是件法宝。
刚才见毗骞王，粽子的头顶虽长着海碗大小的紫金灵芝，表面却蒙了层灰气。然而到了大魔树下以后，尸妖头顶的紫金灵芝，开始发出阵阵霞光，比如来佛祖的金圈还耀眼。
紫金灵芝的变化，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看紫金灵芝发光在尸妖头顶，看来尸妖所吸的活人精气，全供养于灵芝中。整株灵芝与大魔树，两者必成联系。
见到紫金灵芝，我离葫芦不远，见他有些意动。好像紫金灵芝，也在他预计的囊中。想要取得灵芝，非是看的那么容易。尸妖行动，就如甩不掉的牛皮糖，自保尚且困难。
再说，大魔树之巅，苏衡较死了要杀葫芦，子弹跟着乱扫。
在进退维谷间，葫芦抛出一物，飞入树冠枝林。
随后红光爆炸，将大树顶部点燃。无数树枝被炸断，化雨砸落地面。葫芦丢上去的，居然是手榴弹！
稍有惨叫，手中又捏了人命，却见他脸色不变。
苏衡就在树枝里，即便刚才不死，也得烧掉半张皮。而巨大的声响和爆炸，彻底惊动了沉睡的青鸾鸟。数以百计的大鸟从空中折下，遮蔽整个上方。
已不存在任何活路，偶抬头，见尸妖满是褶皱的长脸，浮现出人性的微笑。
青鸾见人就撕，我见过它们是如何将活人凌迟的，更晓得厉害。
爆炸后形成的火星，变成火雨，像流星砸于地面，又分裂成诸多小块。不多时，地面同时弹起百余粒火炭，壮观而震撼。葫芦便在火星弹跳之中，伸手去摘紫金灵芝。
毗骞王非是等闲之辈，成了尸妖，身前习的武艺仍在。再加上他如今已死，更不惧刀枪水火，照着葫芦冷酷的面目便吸了过去。
顾不得看他们打斗，我弯腰去包揽地面的火星，欲将火星拦在身外。
别忘了，刚才我抖散的火药，就密布于脚下，通通连着烈性炸药。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随着火药燃烧出的青烟，几条火龙在地面吞噬前进，转眼已游出几米。暴烈的白光炽眼，青烟熏入眼中，只看得眼前花白，鼻子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没有奇异怪谈或转折可说，不是虚构的故事，更不可能凭空有盆水浇灭燃烧的火药。
等我略擦亮眼睛时，爆炸从身后开始蔓延，以神都不能阻拦的速度，吞噬整个大魔树底部。飞下的青鸾被气浪摧毁，烧毁了皮毛如坠毁的飞机只剩残骸。
摧毁了，什么都不剩，强烈的温度已达到融化钢铁的临界点。轰的一声响，炮弹值万两。眨眼间，什么都没了，眼前变为火海，陷入坠亡的末日。
在身体未被扯碎之前，见火焰已吞噬了前方，不见葫芦。
然而尸妖仍杵在那里，向着大魔树朝拜。将尸妖的皮肉焚毁，并连同僵骨拆散。唯独它头顶的紫金灵芝，鲜艳无比，散发妖异的光芒，不灭于地狱之火中。
再等，再等很久，我认为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有片蓝光夹杂着紫，还有各种颜色，犹如颜料随意涂抹于眼前。
除了地狱，我想不出还有哪里，能有如此混杂的地方。
貌似也有，在人间。
等我头脑有些清醒，并没有看见自己的灵魂飘在空中。
几处筋骨关节发酸，我靠在岩石背后，正用手给自己擦汗。
到底是在哪里？
我记得爆炸的最后，眼前只剩紫金灵芝未能湮消，其余尽数灰飞烟灭。不是梦，我看得真真的。想到自己人生画上了句号，眼泪都跟着飙出。
现在，我貌似又回来了。自己，仿佛沿着圆圈在走，走到最后，自然绕回了起点。
我靠在岩石支撑疲劳的身体，现在自己，好像又出现在穿山隧道里。
的确，我现在又在隧道里，正处在通往地下秘密基地的道路。
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唯有解释于，时光倒流，让我重新回到了隧道中。
而头枕于岩石，头顶几丝酥.痒，有细细的毛挠得我很不舒服。
略瞪眼往上瞧，却看见几缕黑胡须，从头顶搭到了面前。隐约，我还闻到了腐臭味。
不错，正是之前，尸妖在我头顶盘踞，最后我向前奔跑，才发生了后面烧脑的事情。
现在，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倒退到时光的原点，历史的车轮，倒着开了几步。
尸妖就在我的头顶，是现在的燃眉之急，需要即可解决。
莫非，人间真有月光宝盒，能返回时空改变命运？
爆炸时，唯有无尽的火焰洞穿血肉，并没有诗情画意的波若波若蜜。
腰间有把鱼肠剑，表面的血迹全被高温蒸发，有少数血垢被烤干留在缝隙里。如不是尸妖盘旋头顶不走，我真想站起来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人是鬼。
不多想，沿着之前的发展路线，我大叫声，向着隧道前方奔跑。
当然，尸妖紧跟着我，头顶的紫金灵芝并没有发光。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此次我小心脚下，再不会摔倒。
奔跑片刻，除了脚步声，我没再发出其它声音。故而当尸妖离我有些远时，我听闻头顶有异响。于是没再跑，悄悄躲到旁边，隐身于岩石堆中。
原来高大的隧道顶部，有开凿的天井，是信手开凿的，时常有之。
绳索垂入隧道，有人从隧道的天井中爬下，探头探脑，显得有些心虚。
是海东青，见他从天井到了隧道里，我总算明白是怎么遇见他的。
以他的角度，自然看不见我，于是见他从怀里，掏出张地图。
我的眼睛不错，敢肯定那不是外面的普通地图。
有各项地质标记和注明，只有军用的才会如此详细，有且只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