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水波变平,外面传来索索的脚步声,沉重且缓慢。
是冒牌货也好,尸妖也罢,总之都不是好事。
我急忙躲在军备箱后,把轻机枪拉开保险。
外面的那人走了几圈,渐渐进入军火库中,随意开枪的后果很难估计,且对方不是活人。
毗骞王这只粽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待有机会,定要他好瞧。
脚步声渐远,我站起身往外看,没看见半个鬼影。
刚回头,就看见一张丑陋的尸脸,长拖着下巴,与我正对着面。
好哇,声东击西,尸妖还会三十六计!
尸嘴开壑,里面腥风吹出,就是场龙卷风。不等尸妖来吸气,我抬起机枪,对着他嘴里狂扫。突突几声,机枪卡壳,关键就卡在要命的地方。
成了气候的古墓凶物,即便口腔壁被子弹钻烂,依然会拖着半烂的下半伸嘴凑来。把熄火的机枪塞尸妖嘴里,纯钢被啃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我勾腰躲避尸妖扑面,踏着踩鼓脚步,又摸了把手枪过来。
边跑边码子弹,啪啪两枪,尸皮青紫,子弹根本钻不透。
又是军火库,手榴弹我不敢用,于是推翻那些几百斤的火器箱子,意图将粽子砸成馅饼。
抵挡不住,匆忙中我塞了几块炸药裹身,以备同归于尽。
又想不能丢了双鱼玉佩,冒着被吸活气的危险,我端起钢盔朝外跑,水全被颠晃洒出。
铛铛两声清脆的弹响,听声音,有两枚他们的红星徽章落地。
归置好双鱼玉佩,回头见尸妖紧追不舍,我拉了只手榴弹扔过去。
气浪将我朝前推出几米,红炙的火光瞬间溢满身后,后背火辣辣的疼。
两耳生风,再回头时,自己已趴在地面,久久不能起身。到底是军用的,连手榴弹都能当开山炸药,幸好修在地底的实验室都是质量过关的硬货。
待我回头,见烟霞雾弥,有人自火光消没中款款出现。头顶朵紫金灵芝,像是大行皇帝宾天时,头顶所称的十三垂金冠。
毗骞王,这老粽子还没死呢!
也是,成了尸妖的造化,仅凭手榴弹怕是搞不定。又担心爆炸的威力会摧毁地质结构,一旦此处出现塌方,将是连锁反应。即便穿山甲成了精,也休想出去。
我只能撒丫子就跑,毗骞王恨透了我,恶臭的腐气在身后呼呼的吹,几次都贴到我的后颈。
天涯之大,逃命的路线不同,但终究要看各人的实力。冲着外跑,我跑到实验室的大门口,心道若直接跑出去,难免不会在隧道中被追上。
又待折回去,回头却见尸妖已经杀至,滚滚的臭风直钻入肺部。
我朝着右边开始和它打太极。其实尸妖若愿意老实呆着,仅凭它头顶一颗金灵芝,玉皇大帝都没它气派。堂堂国王真会贡献,死了都还要把自己的尸体当泥土。
再往前,就看见之前那面大镜子,古硕的立在墙壁根。库伊斯仍坐在旁,断气多时。眼睛急忙看,恍惚中瞧见大镜子里,别有番奇异洞天。
朝着镜子冲去,其实那阵我吓昏了头。
否则普通人,怎么会相信前面摆的不是镜子,而是神秘的时光隧道?
不管那么多,反正我头撞南墙,半分犹豫不带,往镜子正对面撞去。横竖皆是死,与其被尸妖夺了精血魂魄,倒不如来个狠的。
自古帝王不君,谏臣死谏,都是以头撞柱。以前看电视,遇见这种剧情总是要叫好。忠臣嘛,就得见血,头撞柱子那才叫死谏。
事情真轮到自己身,才知俗话不虚。针不扎到自己,永远不知道疼。
在我即将要撞到镜面时,脚下忽觉一拉,身体顿时倾翻。眼看要慷慨赴义,却在最要命的时候,我生生在平地摔倒。
再回头,尸妖夺步蹦跶,冒着烟气已来到面前。
看是谁如此碍事,谁料绊倒我的,竟是死去多时的库伊斯。眼瞧人是死了,可能是死后回不过气,又诈了尸,现在握扣手指,正抓着我的脚腕。
他大舅子的,你死了可不关我的事,何必紧缠着不放?
尸体没有感觉,然而手却实实在在抓牢我的脚腕,把我锢在原地。尸妖快慢不一,长条的尸脸业已佝身,就要来吸气。
狗急跳墙,鸡急上树,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在尸脸未凑到鼻子尖前,我含怒,伸手抓住库伊斯的衣领。老小子,前面是山是海,大家跳了再说!
负重尸体,我扑身撞到镜面,却没感到丝毫的阻力。耳边灌风,大镜子像是个虚拟的假象,真实的作用乃是通往它国的门户。再开眼,已换了它地。
将库伊斯的尸体弃于地面,趁着毗骞王未走入镜子,我又开始了新的逃命。
记得之前撞到那面镜子时,浑身有种受异常辐射的感觉,之前那面镜子还是实质的实体。然而在刚才,镜子并未对我造成丝毫阻碍。撞到镜子后,下一秒,我便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已脱离了实验室的范围,所见的均不是人工修筑的痕迹。天然形成,岩石各异。手电早不知落到何处,陌生的前方略有微芒,大致可以看得非常混沌。
急忙又开始往前,倒不是内心探索新世界的好奇,我纯粹是怕毗骞王也能进来。
等我以后老了,写本回忆录,在此地的经历,完全可以列入几百年后的科幻世界。
前方有人,匍匐于地面,空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才死不久。
嗯,是海东青,死得较为悲壮,是生生被重物砸死的。整个后脊背变形,骨头断成几十块不等。
海东青应该是反水了,从他还未变冷的皮肤表面,我扯下几缕黑毛。是用胶水粘上去,而不是从毛囊里长出。看来见到的海东青,不是尸妖所变。他把自己伪装成粽子,应该有我不清楚的理由。
既然见到他死在此地,那个被镜像化出来的我,也应该在这里。
我更快的过去,见到发光的,乃是根通天大木。大木高有二三十层楼,总有二三丈粗细,给人顶天立地之象。木头表面半晶体化,内有木筋云肉,似棉花淤积内部。
还有数十根树杈,树杈上又有分叉,足有百来支。
树杈上,挂着团团黑影,犹如暮鼓晨钟,令人警醒。略走近了看,居然是青鸾鸟,倒挂于树枝,像悬着的铜钟。而宏伟的大木,便是在上古就已灭绝的建木残段。
不敢多做声响,我想先找到那个假的我,看能不能以相对和平的方式,把他解决。
暂且不敢杀了那个冒牌货,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讲,他就是我。
青鸾鸟蛰伏于树上,暂且没有过多动静。我将携带的炸药埋在树根,又打散些,将拆散的火药铺在四周,铺成蜘蛛网的形状。
待会要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唯有引燃火药,把那七八斤化学炸药给它引燃。此处的秘密害人害己,还是提早湮灭为妥。当然,这是不可以而为之,不到最后关头,同归于尽的作法未免太过不值。
如我所料,整个西王母国的传承以及祭祀活动,应当都是围绕着建木产生。这种太荒时期神秘的树木,可能蕴含某种奇异的力量,例如对于磁场的改变甚至扭曲。
将之加以利用,由建木而衍生的文明体系便发源了。真正的建木,可能来自于东海中的蓬莱三座仙岛,被远古居民砍伐,才运到昆仑山脚。
几千年前,是传奇时代,任何不可能的事,往往都出现于那个时期。
所砍伐或漂流到中原的建木,本身应该是个整体。被寄放在西王母国的前身、也就是三皇五帝的那个时间段。后来西王母国灭亡,建木被锯成两段,大的被留在西域,为毗骞国继续传承。
小的那段则从西域南下入西藏,后为成吉思汗陪葬于黄金之城。
要照我想的分析,假设是真的,建木存在的某种神力,才是所有谜团的关键。什么曼珠阿华,或是镜像人乃至人与动植物的共生,都不过是建木出现后,所衍生的附属品。
可能包括用于生化核试验的重水,都是这根通天建木所衍生的。西王母国一脉的最早期图腾,除去男女人头蛇身外,图腾里的分割线,其实是象征着伟岸的建木。
反复推敲,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我不禁动作有些激烈。没待多久,高大的树冠顶端,忽然坠亡一人,砸在地面。人的血肉抵不住岩石的冲撞,摔得血肉模糊,面部着地已不成人形。
我急忙离开树根,往上看,没料到树顶还有人。
有种不安的危机将我包围,我捏住双鱼玉佩,考虑是否要再复制出些炸药。转眼,见葫芦已从树上下来,衣角沾着血。
他问道;“你手上的是什么?”
我苦笑声,心说自己都没搞清楚;“应该是双鱼玉佩吧。”
“给我看看。”葫芦说道,略带些不可抗拒。很难想到,他也会如此渴求某样东西,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士。
“行,小心点,别摔着了。”我也不清楚自己如何想的,其实我不给他,他完全可以夺过来。
我伸手正要将双鱼玉佩交出,阴暗的树枝间,再次有人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