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其实地底下千脉万通,交错纵横就像自来水管似的。
那条被打捞的破船只,可能是当年从洞庭湖的水陷里被吸入地底,在地底辗转漂流,却能出现在川蜀。所以说世间事无奇不有,常理所言的,不过为沧海一粟。
“那苏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能从地下河漂出去?”库伊斯嘴笨,用了漂的字眼。
我打了个白眼,心道你又不是气球,把你丢水里还能自己浮出水面不成。
不过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对,指不定我们顺着地下河走,黑暗里突然出现天光。接着抬头仰视,见外面风和日丽,已经是大城市的井水盖出口。”
这句具有指导性的话,给了库伊斯力量,也给了我安慰。
总的来说,要出去应当不是大问题,在地底走着还能有水喝,最好能就此越过大沙漠。
瞧我,反复说着喝水,念叨了那么多废话,水却没来得及喝口。
古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我看来那是空话,倘若到了忧思难免的时候,喝白开水都能有雪碧味儿。
豆腐干就着花生米,不也是烧鸭子的味儿?
地下河水流缓慢,两岸略有凸出水面的石地,站在河边听不着丝毫嘲哳,只感宛如夜风送爽吹动深山竹林。
体内缺水,走到地下河边,那水看着比王母娘娘的瑶池还清澈,我便来了个正宗的猿饮。
要问啥叫猿饮,其实就是用手捧着水喝,不多想,我先干为敬。
于是捧了抔水,正准备入口,听得苏衡高喝声,接着出脚踹我。差点落到河里,那冰爽的地下水溅了我半张脸,还黏糊糊的。
“你干嘛。”我没好气的问,胸口差点喷出火来烧人。
“水不能喝。”苏衡简短的说。
“不喝还干嘛,穷讲究,是流动的水源,你还担心能下毒不成。”
我看着另外边,库伊斯趴在河水上,跟水牛似的痛饮。
咕噜咕噜的冒泡,喝得那叫欢快。海东青喝得比较斯文,慢慢品啧几口,脸色变幻得有些铁青。
“水有问题,不信你看。”苏衡打着手电,光芒投入河中。
见河面波光粼粼,竟带着七彩颜色,像琉璃浮光漂在水的表层。我将信将疑,且不论流动的水源是否能有毒,单看库伊斯喝得那么利索,望梅止渴不是个招啊。
“妈呀,莫非此地有石油,都能浮到水面了。”在刚才,我才确定河水面有层油脂,可上流不能开有地沟油场吧。
“是油,不过不是石油,是尸油。”
“嗯?”两者读音接近,我没太能听明白。
也对,即便有石油,那也轮不到我开发,还是打打冥器的主意实在。
“什么油?”库伊斯糊了满脸油脂,估计是把河水当场了猪骨汤,还满足的舔了舔嘴角。
苏衡强调道“尸油,尸体腐烂后脂肪分泌出的油,也称尸水!”
他说话,赶上我也用手指擦脸,听明白是尸油,差点没把脸给撕烂。
河面漂的是尸油,难怪刚才有股死鱼味。
海东青当即炸了锅,急忙抬手擦拭,又打了干呕,胃里实在没固体食物往外倒。
我喉咙里起了层腐臭味,刚才也有些水珠飞到我嘴里,当时我还当琼脂品尝,现在看来还不如王母娘娘的洗脚水。
唯独库伊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表情和葫芦是一个样。
当然不是指库伊斯养气的功夫了得,他是被吓呆了。
经分析,真是尸油,该死的地下河,居然有尸油浮在上面。
“尸油咋了,没水喝不得将就些?”不管尸油从哪来的,反正再没水,我就变渴死鬼了。
记得大烟袋说过,尸油没啥毒,当金龙鱼油喝了顶多拉肚子。
古墓里,尸体腐烂后有毒的,是尸膏。
什么叫尸膏?
尸油是人尸腐烂形成的油脂,那是水状。尸膏,是人尸腐烂后,怨气吐不出,又因为环境密封,腐烂会从五脏六腑开始。于是尸体的肚内,便淤积了腐化的毒气。
往往又遇见大户人家,喜欢塞那宝珠镇口,又把气管堵住,毒气在人尸里散不开。
那股毒气相当厉害,储存在人尸体内,蛆虫都不能生出。当年清东陵里,慈禧太后不也有颗夜明珠,还叫人割烂了嘴?
随着时间变长,那口毒气憋在体内,渐渐腐蚀了人骨,最后到了皮肉间。
往往那个时候,尸体腐烂刚到成熟期,肉脂正在溶解。毒气和肉脂融化,两者就形成了非常粘稠的液体,等里面的水蒸发干,半粘不粘,那就叫尸膏。
届时尸膏还存储在人的皮囊里,皮囊如气球充气,随后爆炸。
所以积累的尸膏,往往弄得满棺材都是,倒斗的不带摸金手套,手都得烂掉。闲话休叙,我们书接上文。
“对啊,有尸油也得喝,活命呗。”
库伊斯壮士断腕,为了不体现他干了蠢事,说得相当凛然。
苏衡抖了抖背包,脸上带着些看傻子的表情,“我想说我们带了净水器,能净化污水。”
靠,看我这记性。当时为了避免在沙漠里喝污水闹肚子,除了带防晒霜藿香正气液,还买了净水器,专门来解决此类难事。
刚才乱了方寸,把如此神器都忘了。净水器,其实就是根管子,像针管。
里面有活性炭还有滤网,可以简单的过滤水里的杂质污垢。
当时卖那个的老板,夸说连粪坑都能净化成纯净水,结果被我堵了回去。
用了净水器,总算弄出罐无色透明的水,水面没浮着尸油,不过还有股死人味散不去。捏着鼻子喝了小口,可能是心理作用,别提多恶心,我都懒得形容。
至于库伊斯,我好心递给他尝尝味儿,见他捂着嘴巴躲开,牙齿里卡着的压缩饼干沫,就像腐烂的尸肉。
喝了水,快要干涸成沙的心得到滋润,说话的声音终于能大些,不必担心破嗓。
喝饱了水,我思量地下河中,怎么可能浮着尸油。即便上流有那么几个死人,但也不可能在河面形成尸油,而且看泡在河里的石头,都成了油石。
看来河源上头有问题,本以为是雪山的融水,如今看来不是。
原是计划着顺流走,现在看来得逆行而上。
见葫芦用几颗酸梅核泡在水中,酸梅味散去水腥,喝着有些甜。我便要了颗,含在嘴里解闷。
少数服从多数,休息之后,我们朝着上方开始行走。两岸有石滩,以前可能被地下河淹没,最近几年或许是水源减小,两岸都有石头可以迈着走。
不敢靠得太近,河里那些尸油没完没了,仿佛天地间自盘古开辟,就有条流着尸油的河水。海东青拿出卫星定位,地底的位置只能看个大概。
我们现在的方向,是朝着大沙漠的东南方移动。如果时间够久,倒真有可能让我回到川蜀。
哼着小调,我跟库伊斯夹在当中,大约走了几个小时。
路上并无人工痕迹,事态发展得有些反常,因为我们是通过古城下到此处,之前那里还有大大的冥殿。
这就说明,此地是古城相当重要的机构,这里属于密道暗格,相当机密。况且偌大的城池,宝穴位置压的,竟是条尸油河,能是正常现象?
在我心里预计的,河流前方因该是。
藏着龙楼宝殿三千,耳室旁厅六百,乃作毗骞国的历代王陵。想那毗骞国国王,头长三尺的坐在宝椅上,左边是玛瑙,右边是宝玉,前边是黄金,后边是珍石。
可在地底大约走了十来公里,甚至更远,连死人骨头都没看见,何来的王陵可言。我身中的蛊毒,与上古的巫蛊,或是西王母国有很大的渊源。
西王母国是不要想着去了,估计早就挖成了蜂窝煤。
可万一毗骞国是西王母国的直系传承者,或许能在他们的墓室里,找到解毒的秘方。奈何走了那么远,目标迟迟没能出现,使我心中的希望又被浇灭。
正烦着,躲在人堆里的库伊斯,又过来拽住我。
我说:“要干嘛,别耍花腔。”
“你看看那边,那边有东西在动。”库伊斯抽搐着脸颊,朝我虚着眼。
“就是有你也别管,只要它不过来,只当自己看不见。”
我说完抬了胳膊,抵开库伊斯,跟着他我可能还要倒霉些。
可俗话讲,你不想挨着事,那事偏偏要挨着你。
刚说了让库伊斯别多事,平静的尸油河面,忽然冒出了几朵水花。动静挺大,特别是在我们全神贯注的情况,无疑是三伏天遇见下大雪。
反应还挺激灵,我抄手往后,把栓皮带上的工兵铲扯下来。库伊斯转步来了个蜻蜓点水,往我身后躲,想要把我当挡箭牌。
嘿,我见过的风雨也不少,哪能让他得逞。
于是抬脚踢出,来了个正宗的旋风腿,把他往河里踹去。在地面踮了几个脚尖,库伊斯晃悠走到河边的垒岩端,堪堪止住摇摆的身形,没有投河。
库伊斯指责我说:“你这是害人,要杀人。”
“失误,你看我是少林寺出来的,反应力肯定有点激烈。看见没,下次有危险,你拿他当挡箭牌,千万别来我这。否则让你尝尝大石碎胸口,你看看我这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