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身上的衣服被它撕开大半。
换做别人,那时恐怕都吓疯过去,以为是见着海中厉鬼。
只有我和鲛人打过交道,躲在海藻里,还当它是王八呢。
衣服被鲛人咬去,我顺势抽手,用胳膊抵开距离。紧接着,挥动钢管,前头绑着分水匕首,镰刀般朝着鲛人收割去。
我速度不慢,匕首割开条血丝,把鲛人疼得在水里乱窜。
见鲛人死缠着不放,我发挥胖子打架的作风,利用身边有利地形进行节节反击。
仗着兵器长,除去被撕了衣服,我倒没有吃亏。
鲛人势单力薄,朝我吐了口水泡,猛的跌来。
水中阻力很大,我背过身用氧气瓶当盾牌,鲛人用鳞片摩擦瓶上金属,挣扎着朝深处逃去。我哪能让它跑了,趁着血气未平,跟着附尾追去。
又往里约有几十米,海藻渐渐消失,石夹缝变为灰白色的珊瑚海盐质。
氧气不剩多少,估摸要再没到底,我必须开始计划返回。
这时,岩层渐渐出现开凿的痕迹,有些类似个圆圈,叠刻在表面。
不如海斗内半密封环境,泡在水里的浮刻大多被水流磨平,勉强有点凹折而已。
看来我追鲛人追对了,这里和秦始皇陵,怕是有着某种联系。前面有扇珊瑚壳石门,没了路。
我洑水去推,石门并无封死,反倒能往内推出半个圆的空间,有些旋转门的意思。
我游进去,接着又有几扇石门,海水逐渐被阻隔开。
那些鲛人反倒没了行踪,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水层面有了微动的浮光,竟是间石室,阔凿在岩层内。
莫非那时,已经能深海作业了?
石室表面,并未打磨平,坑坑洼洼像小孩信手乱凿,多半是那些鲛人的手笔。
我有些担心,要这里是虎穴,我囫囵想着出去,可有些难。
没找到失踪那人的痕迹,保命要先保己,趁那些鲛人没赶过来,我还是逃吧。
然而,刚想到逃,那些鲛人仿佛查觉出我没了勇气,从水荡中纷纷游尾钻出。
拿起钢管,我随意舞了个龙门架势,虎声欲要喝退鲛人。
我拉开了大干场的威风,那些鲛人倒不过来,赤着鳞片被泡得发白的脸,冷光下显得和尸人相仿。
乱石穿空,鲛人拾取各样东西冲我砸来。
顿时间飞石如雨。
还好我及时护住了脸,石块珊瑚坨胡乱飞来,类似于要砍头的犯人,总要被扔些白菜鸡蛋。
好不容易上了岸,我背过脸蹬步往深处逃蹿,那些鲛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
鲛人能上岸,速度不见得有多快,况且我的二两肌肉,也不是摆设。
匆匆逃了阵,现在我是特别的危险,毕竟打到了鲛人内部,弄不好就得粉身碎骨。
鲛人国度,和早几万年的有巢氏差不多,开凿有房舍台阶。
在地底,简直是翻版的古代城区,能住好几万人。
看那些鲛人的智慧,未必没有文明。
我在几处地方,都看到一种圆圈的雕刻,有些阴森森。即便原本雕刻得很精致,多年的海气腐蚀,表面也相当模糊,我只能看出那是条蛇。
蛇仿佛咬着自己的尾巴,身体形成类似的圆环形状。
我大吃一惊,蛇咬自己的尾巴,不是成了自己吃自己?
换个概念琢磨,敦煌壁画,好像也有这种蛇咬着自己尾巴的图案。
西方文化里,管它叫衔尾蛇,相当于中国的古太极符号,寓意循环并无限大。
蛇的体型是自我吞食者,其实同样是人类的心里,同源上古某种宗教文化。
衔尾蛇的图案挺多,几乎作为鲛人的图腾存在,我背着氧气瓶往里走,听见有脚步声摩擦。鲛人在陆地行动,肯定不会发出脚步声,我躲在墙壁凸起的后面,握住钢管窥视。
地下空间很大,转个角,有加大版的衔尾蛇图腾,烙印在几丈高的石壁上。
象征着循环的图腾,还有条没有咬尾的蛇,张开蛇嘴露出毒牙,非常像条真蛇。
那石壁的蛇,大小连蟒蛇都不能比,和龙差不多。
有人矗立石壁对面,凝视看着图腾,偶尔跺脚在准备什么。
我放微呼吸,由于关掉了电筒,只能凭微弱的晶石光暗中观察。
对方体型均匀,躯干显得略微削瘦,拖着长发披到腰肢。
刚才看得不清楚,还以为对方顶了满头毒蛇,头发颤动如毒蛇抬头欲袭。我强忍内心十万火急的冲动,硬摁下火气熊熊燃烧在胸口。
葫芦,是他,准没错!
我举起钢管,想扑身抽翻他,拷问番问个清楚。
不过理智告诉我并不能这么做,即使他不是神,但光靠那惊世骇俗的身手,已不是我能抗衡。
不敢惊动对方,被他发现了,轻则我追不到,重则他要放出虺蛇咬我怎么办。
隐蔽身形,老天爷给的机会我必须把握住。
好奇他几十天以来是如何活的,我们携带的淡水和粮食,貌似不能支撑多长时间。
又看见,几道黑影从石壁下的缝隙钻出,敬举着满是鳞甲海藻的纤细妖手,敬献般递给葫芦捕捉的鱼类。我抠着岩石块,看样子,葫芦分明是和鲛人一伙的。
看鲛人对他的态度,显得恭敬敬畏,倒像是面对上级所表现的忐忑。
心里头,怒火中烧自是不必说,我十分想冲出去和他理论番。
鲛人说不出人语,冲着葫芦咿呀几句,这个反贼。
“来了,出来吧。”死寂的空间里,淡漠的声音如钢针回旋,刺入人体内。
我擦着额头的水,不是汗水,是海水。
“你好意思。”我转步挪开,把钢管藏在身后。
石壁衔尾蛇的舌头,镶嵌有物,是秦王镜。蛇头机关开启,小秘匣有样东西,被人取走。
“要听解释吗?”面对对方的态度,换了个人,我讥冷声,箭步冲去。
还是胖子说得好,能动手,绝对不吵吵。我没打算当女人,和他磨磨唧唧,怒火冲过去,自然不是哭着喊着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小爷今天就告诉他为什么!
在靠近葫芦时,抽出身后钢管,朝他脑门正中的天灵盖砸。
那时我没有多少理智,完全是冲着杀人去的,哪样要命就朝哪打。
本以为葫芦会躲开,然后把我打翻,自问我奈何不了他。
没想到,葫芦定在原地,见钢管打来,纹丝不动。
那幅惨剧回忆起来,至今让我寒毛发竖,不寒而栗。
砰,沉闷的声音余威犹存,把旁观的鲛人吓得四处躲藏。
普通人遇见突然袭击,尚且知道用手或者把脑袋给偏开。
可偏偏对方没有,再加上我根本没有啥保留,完全用了死力气往下敲。
乖乖,葫芦变成了血葫芦,闷哼都没发出,软绵绵的倒在地面。
我呆呆的握着钢管,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个黑衣人,在我没出现之前,把这家伙敲了闷棍。
然而我明白,除非对方的速度快到人眼无法捕捉,葫芦都可以从容躲开,绝不会脑门挨这要命的打击。看他昏厥,头顶正在冒血,脑震荡都算轻的。
我急忙丢掉钢管,把行凶的证据藏好,我可是很少干坏事,更别提把活阎王给打了。
“葫芦。”我踢了对方脚,见他到底没半分反应,便急了。
之前见到他,我的确火冒三丈,陈区那两个不提,单胖子那还没给我说法。
但真把他打成血葫芦生死不明的情况,我又惊出身冷汗。
我把还剩半截的外套给他包住,多少能把血管爆裂的伤口止住些。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干掉。二是等他醒了,把我干掉。我扶着葫芦,心里那激灵劲,还在后怕。
“苏哥,苏哥。”海东青在后面跟着摸来,见我浑身是血,急忙叫我。
我方才回神,结巴道“快,把他的血止住。”
海东青神色惊讶,显然受到不少冲击“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葫芦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昏死边缘,咳嗽声,“他几天没吃东西,饿昏了头,快把他弄出去别让他死了。”
“可,我们没有多的氧气瓶。”
“先用我的,快着点。”这家伙的体温低得吓人,我没多少时间来抢救超人,天保佑他命大吧。
把呼吸器和头盔给他戴好,催促海东青快点出去。
那女的找着了,运气好没被鲛人拖到深处,之前见那些鲛人,好像还给葫芦进贡食品来着。
见海东青先背着葫芦出去,我转步在附近闲走,心里计算着秒钟。
到底是鲛人的地盘,待久了就浑身不舒服。
刚才葫芦还在石壁前捣鼓东西,我拾起,是两枚白色珠子,其次有副羊脂玉连环。
两枚珠子,表放毫光,尘微杜现,犹似月华浮落人间,芙蓉雍容。
果然是好宝贝,是两枚极品的东海东珠,已经达到了明玥的级别,能像夜明珠在昏暗处放光。
我姑且藏在包里,好了,这次下来不是没有收获,济宝斋实实在在该归我所有。
至于那副玉连环,少说是先秦时期的作品,风格古朴大方,表面有细类蚊足的波纹。
所谓玉连环,是两个玉环互相套着,就像铁链的两个铁环,互相扯着不能分开。
关于玉连环如何制作,有些说是整块的玉籽料直接雕刻,有些说是爱情到了某种极致,两个玉环就能没有半点缝隙的套合一起。
于阗玉,其实就是新疆的和田玉,玉如羊脂,才是极品。
比起明玥,一副玉连环,价值更高。
玉连环摆在镂空的蛇嘴里,我取出时,里面凉气逼人,真如同从蛇嘴中取物。
那有关衔尾蛇的图腾,应当不是出自华夏本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