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黄暮暮的黄沙,以及远处一望无际的风土丘陵,苍天在那里都只剩一个颜色。很难想象,当年的西域诸国,到底是何等的繁荣,才能成为丝绸之路的纽带中枢。
曾经的古国文明,伴随着宝藏和没落,共同被安置在寂静的黄沙下。
人死在当中,尸体都不会烂。
“听说塔里木盆地有个罗布泊,在哪?”好歹我是认真读过书,知道新疆有个消失的仙湖。
“罗布泊?那是沙漠里代表死亡的符号。不过那些盗墓探险的,会选择进去。位置在塔里木盆地以东,如果在孔雀河的末流,应该能望见边棱。”
杏子从地面抓起把比针眼还细的黄沙,经过千年的风霜磨砺,不等人抓紧,沙子便从掌隙滑走。
“对了,著名的楼兰古国,也是在罗布泊西边。为了这个,每年有不少人去送死。”杏子将脚下经风沙吹起的沙包踹散,在沙漠里,指望掘土是不可能的。
“带个经验丰富的向导,都走不出吗?”我闲问道。
“恐怕不行,沙漠里的沙子太细,没法定参照物。还可能有流沙,所以没法开汽车。要进沙漠,最好用骆驼。别的地方还好说,唯独罗布泊,绝对没人敢走的。”
“为什么?”我问,要说面积,罗布泊不过在塔里木盆地之内。
整个塔里木盆地,可都是沙漠,连胡杨林都很稀奇。
“我也不太了解,反正这里的居民是绝对不肯走入罗布泊。他们说走入罗布泊,等于把生命交给在沙漠里游荡的亡魂。”
“那这么多年下来,有人走出了罗布泊吗?”
我有种直觉,罗布泊不简单,说不定以后我还会阴差阳错的和它有交集。
“当然有,不过得看运气。有些人进去没事,有些人走到半路,就会神秘失踪。”提起令人谈之变色的罗布泊,其中总有千年的诅咒纵横其间。
我在这又待了五天,喝了奶酒吃了葡萄,终于等来了接我的伙计。
还不是苏家那边的人,是大烟袋从燕京叫的朋友,在喀喀玛镇找到了我。随着对方先去燕京,是大烟袋的安排,我要是直接出现在苏州,太过突兀。走之前,我已让大烟袋帮我带了两桶极品的西湖龙井。
要谢谢阿依爷和杏子,拿钱未免俗了些,还是用龙井表我的心。
大烟袋也回了燕京,唯独胖子的电话打不通,等我到了燕京四九城,大烟袋在老城区的鸿宾茶馆等候我多时。难得大烟袋不小气,包了整个雅间,我们两个对着喝茶。
大烟袋给我沏了杯功夫茶,待到茶香满飘屋内,紧张的心脏终于得到收缓。
“让我先来燕京,有什么用意?”
在新疆看了几天沙子,我也学了些养气功夫,等着大烟袋说。
大烟袋等得连苍蝇都没有,方才窃窃道“不是我多事,是有这个必要。”
“胖子呢?”
“联系不上,派人寻了,没个消息。”
“苏衡呢?”“医院躺着,深度昏迷。”
大烟袋说着我要问的情况,等到我问完,他才问我,“爷,你说冲会浪的功夫,你怎么到了新疆?”
“你还好意思,当时谁自信满满的说没有问题?”
见我兴师问罪,大烟袋呛道“那不是种了秦始皇老儿的阴招嘛。妈呀,秦始皇陵,我平生竟然去过!皇陵根本是在东海,不是在骊山,我...”
我听大烟袋越吼越大声,再让他吼,不是去喝茶,该是吃花生米。
于是按住他,把口热茶灌他嘴里“小声点,作死别拉着我。”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情绪有些失控,家里毕竟是八辈贫农,哪里见过那么大的地主。”大烟袋自觉失言,收拢了音量。
当时被水冲出海斗时,他侥幸挂中其中一个金人,没遭太大力。
外面有人接应,出了海面,按动救生信号就来。
大烟袋和苏衡漂在海里,苏衡头部受到什么钝器的重创,已经失去意识,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他们在海里找了很久,唯独没发现我,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有谁能告诉我,我是怎么从东海飞到了新疆,还出现在孔雀河里。
只能归结于神异,难以用常理去解释,倒是大烟袋说起苏州的境况很不妙。
“爷,你考虑回苏州吗?”大烟袋问。
“回去肯定要回去,相信那伙人不敢拿我怎么样。”
我现在孤注一掷,赌老爸诈死,所以其它的小鱼根本不用在意。
“您要回去,还是得多加些小心,老哥在燕京,对南方有力气都使不上。对了,海东青跟着我们回的苏州,那种人要用也要防。”
大烟袋又说起海东青后脑勺,那块反骨的事,表现得很重视。
我心说即便不用,我手底下还有人可使不成?胖子死活不知,苏衡又重度昏迷,数来数去,唯独海东青能用用。
“我尽量把握其中分量,其实你不说,这些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真刀真枪倒是不怕,主要是你爹那方面。”大烟袋说到这,又卡住,喝茶不再多言。
得,看来我先回趟苏州,把老爸仙去的假消息确定了再说。老爸诈死这事,为了保密,任何人都不知道,当然我也不清楚他心里的小九九。
“今天的茶给我当做送行茶,我喝了也好走。”
我将整壶茶给它干了,又坐飞机到了苏州。
先去看了苏衡,人虽没醒,好歹脱离了重症监护室,算是个好消息。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把戏装得像些,得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才能配合唱大戏。
没想到我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动作更快,头七的事都一气呵成全部搞定。
等我去搞所谓的披麻戴孝,人家那边早就再三确认,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只好收住演戏的架势,本来做好的打算,又被打乱了顺序。
我坐在房里,把海东青叫了过来。计算着出海至今,时间隔了几个月,现在已是步入暑假的月份。倘若这时再返东海,许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再说胖子、葫芦他们,如果不把这些理论清楚,我心里可不踏实。
“什么!又要出海?”海东青一个字高过一个字,满脸堆砌着不可置信。
“不行吗?”我问,但心里已决定再去一次。
“苏哥,我们才回来,为什么又要再去那地方。”
见海东青有些不情愿,的确,我对那地方也有些后怕。
“反正没事做,当给人生找点刺激。”我敷衍说。
“可,即便我们出海,未必能找到那个地方啊。”
“那就当我这个老板,带你出去游海放假。”
海东青没有多说,转而把个厚簿子递给我,说是让我瞧瞧。我翻开看,居然是账目,笔笔互相对下来,已经不剩多少钱。
“没钱了?”我挑着眉毛,心说不应该是这样。
海东青搅动着苦瓜脸,涩道“苏哥,账面是没钱了。除去上次行动,还有赔付渔船的钱。要等着各路子上账,得等到年关去。”
我坐在苏家别致的单落院里,往外瞧,心道那些古董柜上的物价,是真东西。要说没钱,我不介意做回雅贼,顺点走。
“苏哥,你想干什么。”海东青瞧出我那点偷盗的意思,忙说使不得。
“有啥不行的,是借点,以后有钱还他就行。”我用指骨敲着桌子,心说若不是出海斗那阵太过恍惚,随便捞件冥器走,都是六位数起价。
“苏哥,现在是出海的季节,渔船肯定不能被盘下来。我想反正都找不到原来的地方,如果你只想出海看看,我们可以和渔民搭伙,说是出去旅游。”
“想法挺好,还能节约点钱,快去安排吧。”
提到再次出海,我有些高兴。
最好能弄颗明玥回来,依照和老爷子下的约定,济宝斋可就归我了。
苏州靠近海,要想看海,只需张廉价的车票,便能看见片灰色的海水浮在地面。
海东青的速度挺快,不过时间不等人。
现在步入炎夏,鱼群回暖繁殖都聚集海面,正是出海捕鱼的好时节。
我懒得等,带着他先去了舟山岛。想起上次,出海的时候前呼后拥,此次走得倒也轻便。
比起前次,此时的舟山岛人群挤涌,满地的鱼鳞咸盐。
空气中荡会儿,能沾惹几天都不散的鱼腥味。
坐之前的馆子,还要了之前的饭,我半倚在桌边,考虑如何出海。
那鱼确实鲜美,端过来时,我咽口口水,招呼海东青先填饱肚子再说。舟山岛多是回航卖鱼的,记得区四光当时还扮成二子,骗我们去鱼脊岛。
漫无目的,我又带着海东青来到鱼脊岛。不大的海岛,街道口又热闹起来。
有堆人在那碎咬着什么话。听谈论,好像是说某个人。我顶着片树叶遮太阳,走过去问问他们在说什么。
听个瘦子说,“撞鬼,我们几个都撞鬼啦。”
“谁说呢,那几天看得真真的。我看是他们发了财,怕别人知道,才编的谎话。”又有人装聪明推断。
我拦住那瘦子,对方看了我,抓住我袖口,”“这位,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我用叶子半掩着脸,眯眼问:“那啥,我来过岛上。兄弟,你们说什么事,聚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