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被我撞着,猛然向内压迫,正好压在舌尖那。像是挤破一个椰子,清脆响亮的声音,伴随着僵尸快要把券门折腾散架。
稍等片刻,石门外再也听不见动静,却有些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
不敢大意,这道券门没个门栓,非得出去看看才能放心。沉着应战,我复又拉开石门,不敢多开,筷子粗细的缝罢了。
用手电往外照,有人状的东西扑倒在门外,僵死着形体。
这是那僵尸了,现在成了真正的死粽子。我左手快要报废,勉强用外套裹着止血。
合严大门,才想起进来半个多小时,还没来得及正眼打量这里。
这属于外殿,海斗底下复杂,然而以我们的速度,断没有进入地宫核心。现在,我们还在海斗的外围打转呢。
外殿很高,约有七八米。顶上是蜂窝般的孔洞,个个能钻人,不知留有什么用。除此,外殿各长宽二十步,留有很大空间。
外殿中心,似有一棺床,摆在玉质的玄地上盛放。联壁各贴有玉器,多为脸盆大小,应当是岫玉。岫玉成色很好,金缕玉衣,便是极品岫玉片穿成。
只不过海斗内浊气太重,加之海气日夜腐蚀,岫玉变得和茅坑的石头差不多。
原来这里,应当还有几百颗珠子串在线上的珠帘。
珠帘有九层,九层各有琉璃水晶等。可惜腐蚀严重,珠子全掉落,有时还被踩碎。
我们打起手电,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
这是新的配室,与之前不同,墙面并未涂抹微光。黑暗漩涡般淤积此地,呼吸都带着种凝结。万古不破的沉静,再次被我们闯入涉足。
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怕扰着这里的亡魂。
能被那个缺德的墓主人放在墓里,都不是善类,应了物以类聚的老话。
踮抬脚尖,曲弯着膝盖,我如同贼偷慢慢朝里走。棺床那边,看样子有尸体摆在那,千万别是僵尸才好。要过去,棺床是必经之路,绕不开。
正当我提着神经,攥握洛阳铲时。
苏衡猛烈阵咳嗽,吓得我脑袋那根弦差点断掉。
在空中乱玩了阵铲子,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紧张。回头狠瞪了对方眼,让他消停点。
要是见着胖子,我必须拿个黑驴蹄子傍身,现在看着尸体都怕对方突然诈尸。靠近棺床时,棺床附近有帷幕,形状像今时的蚊帐,把棺床罩在里面。
帷幕烂掉,剩下圈木框架,踩中咯吱乱响。
当靠近棺床那阵,我蹦跶着心,张开嘴巴能包下鸡蛋。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苏衡这小子怎么老是在我后面。连僵尸都不怕的家伙,现在怎么变得柔软起来?
这种时候,不是搞探索发现的时候。我没去在意太多。
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撑着。
总算走到棺床附近,有钱人家下葬真是不同凡响,连棺床都是整块的玉料从中间觚开。
没棺材,这个外殿只有棺床孤零零的放着。
手电灯光在这并不能照到多远。昏魅的光线正好使我看到,玉质的棺床内,躺着一人。
我先是惊讶,其实棺床不摆死人,还能摆什么。只是那阵,才灭了长舌僵尸,看尸体都像是潜伏的粽子。
默念几句大悲咒,迈出三层玉石台阶。我方才站到棺台玄地,与棺床保持水平。
伸颈往内目视,其中躺着不腐女尸。
“等等。”正当我伸手要触摸到尸体时,苏衡突然来了句。
整个外殿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忽然有人说话,即使腔调平淡,在里面仍像雷霆般。
我被吓得头发竖起,战战兢兢好一会,才问道“干什么。”
“你手有血,不能碰着尸体,不然随时会尸变。”苏衡脸色严肃,不像吓人。
我已经怕了僵尸,哪里敢不听。其实要死人诈尸,哪有这么容易。
即使把死人砍了七刀八刀,都也无事。不过这里太过诡异,海斗的位置,大致正中东海归墟的下方。
墓内海气浓郁,又有山川龙气,着实易养尸。
女尸盖着层白丝,光看形体,多半是保存完好的粽子。
我悬着手,手背让长舌僵尸啃过。想那刚才,尚处于自顾不暇的阶段,居然忘了叫疼。经苏衡提醒,我才想起自己也是伤残人士,还是少折腾些。
且不管盖着白丝布的女尸,我意图把悬空的手收回来。低头查觉不对,洁白的丝布表面,已多了大滩殷红的暗血,蘸红半面白裳。
“不是我干的。”我为自己开脱,真是冤枉。
白裳接触到血,顿时化为乌有,把女尸从下面露了出来。
躺在玉质棺床的女人,头戴玉色玲珑冠,脚踏五彩珍珠鞋,衣领下,全是翠绿的丝绸扣子,结成大裹的衣服彩结。
衣服洁白,中心绘画梅花树。
紧接着,附近有千朵墨色梅花。梅花树和梅花画得真好,感觉那东西即将立起来,并非印在衣服,而是浮在表面。
女尸不腐,身体大部分裹在衣服里,倒也没有诈尸的预兆。
“嗨,虚惊一场,没事。”我说完,见女尸胸口,双手捧着于阗玉做的书卷。
裹成结束,双手捏着。这种玉,天下间只产在昆仑,是玉中上品。
商汤时期的王室,其中器物便是用这种玉制成,美轮美奂。到了秦汉后,这种玉流通于贵族阶层,传说是西王母宫凝聚的玉露。
这种玉的出现,间接加快了丝绸之路的贸易流通。
尸体躺在棺床,半晌没有动弹,的确是死人。
苏衡穿着僵人皮,隔绝了身上的阳气,去取女尸手中的玉卷。这女的地位看着很高,穿得如此奢华。
衣物千年不腐,全仗着龙气滋润。
苏衡去取玉卷时,估计是体力不支,手掌按在了衣袍绘画的梅花树。树干虬结,弯曲像把会挽的雕弓。
手掌松开后,弯曲的树干竟然变得笔直,像尺子量过。外殿昏昼,我看不清,以为眼花,否则衣服怎么会动。
等到苏衡握住玉卷时,女尸肢体僵硬,手握竟然不松开。
这般拉着,衣袍的梅花万千煽动,如同在素衣燃烧的黑色火焰。
苏衡这人,真有股狠劲。女尸不撒手,他狠狠拽拖,快要把尸体从棺床拉出来。我想要去阻拦,这架势,胖子都少有,他哪来的这么大劲。
说不准是鬼怕恶人。
苏衡用力,就在女尸要脱离棺床时,攥紧的双手忽然垂落。女尸手臂弹旋,摔在棺床,不知怎么搭到我的双肩。
被死人勾肩搭背,即使这女尸长得好看,传到我这依旧是腊月寒冬的冰凉。
把女尸手拨开,苏衡往背包里满塞,将玉卷揣到背包内。
我背着背包,看不出这家伙动作快,真敢在这种情况取冥器。
玉卷离了女尸,女尸并无变质。也是,玉卷放在女尸胸口而并非七窍,尸气应当不会泄漏。
拿了东西,正想离开得好。外殿黑乎乎团,从女尸身中,冒出黑色飞影扑腾。
正是应了,古墓冥器休乱拿,魂断往往在其间。
自打苏衡取了玉卷,我浑身不对劲,连带外殿温度下降到冰点。
鼻息低处,有风儿扑动,似有大鸟扑翅。我那时的模样,定是铁青着脸,锁咬着牙关。眼睛直成横线,苏衡那边有什么情况,的确没心思多看。
我心中默念,冥器是苏衡取的,要找各位还是找他吧。
玉卷是于阗玉,这点绝对错不了。中原多是岫玉,颜色很好区分。
此玉最好产自昆仑万年不化的冻层下,清朝道光年就几乎绝产。玉卷有五六斤沉,拿出去比黄金都值钱。
难不成,苏衡是看中玉卷值钱才冒险取的?
在我思索之间,低着头,看那女尸出神。直到苏衡低叫声,那种久违的沉迷才倾斜平衡。女尸素衣画的千朵万朵梅花,连带梅花树,慢慢复活了。
有水流动的活气,在女尸衣摆间盘旋游走。
一朵梅花腾空飞起,用手电照,是只拇指大的黑色飞蛾。
蹬蹬,我被吓得退步折了三层台阶躲开。
一只飞蛾起来,后面跟着是千万的飞蛾大军。这种飞蛾附着在素衣表面,起初我以为是黑墨画的梅花。
等到飞蛾飞起来,恍然大悟,那是蛾子翅膀的花纹。
至于中心的梅花树,是所有飞蛾的皇,有手臂长。等蛾皇展开两翼,能包下一个人。
翅膀生着各种绚丽花纹,犹如千万眼睛对视。往那看,像和几千个人较真,哪里敢去细辨。
等飞蛾飞起来时,我和苏衡早已退到进来的券门那。
身体似死木抵着券门,眼光虚迷的看着棺床。那些飞蛾在最大的蛾皇带领下,仿佛阵黑沙从棺玉中冒出。
“快开门,快开门。”我拍着石门,这些蛾子保不准是吸尸气长大的,谁能不怕。
难怪女尸存得完好,多半是以蛾养尸,再用尸气温蛾。
移开券门,起先拉开条缝。倒在外面的僵尸居然不见了,只有滩腥臭血水淤积门口。
嘿,可是奇事。刚才那长舌僵尸明明身死道消,否则绝不会倒地不起。
莫不是僵尸成精,还会耍个疑兵计?
摸不准外面有什么脉,石门隔音,倒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有何种状况。小心驶得万年船,苏衡不莽撞,裂开条缝往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