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蛾子升腾至空中,炸开了锅,似万人大军在耳边喧嚣,把女尸啃得残渣不剩。
我急了,回转身意图夺门出去。
即使那长舌僵尸没死,如今最多剩半条命,何足道哉。
倒是那些尸蛾子,口比钢刀,身比铁蚕豆。若是飞到人身,不啃口血肉,这帮寄生虫岂能脱口。
“给我回来。”正当我要开门时,苏衡重手拉住我,晃得我头昏脑涨。
眼花间,门缝后出现头吊睛白额虎,头顶雪白花纹,游走于幽冥中。
吊睛白额虎撞得两扇千斤石门,向内移动一些。
不消片刻,吊睛白额虎显露真身,伏在地面少了百兽之王的风气。这老虎,看着怎么像蜥蜴。
此刻,尸蛾子打空中飞翔而来。前后都有钢刀加颈,苏衡拽着我,朝左边退去。
所幸外殿面积不小,能有周旋的余地。躲开后,券门被攻破。
那头神似吊睛白额虎的大虫扑进来,撕碎空中大片尸蛾子。一阵流星雨后,老虎定住身形。
还真是我走了眼,古墓里怎么会有老虎,这是条和人大小的蜥蜴。
蜥蜴爬入外殿,四肢蜷动左右攀移,尾巴摆动比秦叔宝的锏都厉害。光扫到空中,尸蛾子便落下圈。
苏衡脸有畏惧,对此记忆犹新。照此看来,这条大蜥蜴,是袭击过他的守宫无疑。
没料到这种剧毒的东西,还能长这么大个。我以为蜥蜴,最多不过手臂长而已。
守宫猎食,尸蛾子扑抓活物。这两样都是吃肉,撞在堆儿自然争斗起来。
尸蛾子不容易死,全力踩,都未必能踩扁它的壳子。更何况,尸蛾子的铁齿铜牙,连铜皮都能钻。我重新寻摸起洛阳铲,只当打场棒球。
尸蛾子没长眼,不单单朝守宫那啃咬。照着空中的东西猛挥,洛阳铲铲头发紧,有余威震晃到手臂。尸蛾子被我击打到墙壁,弹了弹,竟没死。
我两只手,准头未必够。如若有把德国小冲锋就好,突突过去什么都解决。
我们这接待的尸蛾子,寥寥可数,倒也能应对。守宫那边是贵客,尸蛾子大多朝着那边去,哗啦啦如同沙尘暴。组成狂风,尸蛾子卷过去,声音杂乱闹得人心里发慌。
守宫仗着皮厚,拖着尾巴当钢锏舞。
我看那守宫背部,皮肤像干瘪的橘子皮,发黑的硬皮,有撕裂的粉红软肉。这应该是苏衡给它留的,看来当时,定是场恶战。
尸蛾子允嘴啃去,声音似雨打铁皮。守宫只有一张嘴,咀嚼不过来。再说这种剧毒壁虎,牙口未必有人好。大烟袋号称铁齿铜牙,能吃铁蚕豆,然而不见得能咬碎尸蛾子的壳。
除去用尾巴抽打,守宫的攻击便显得单薄了。
相反,尸蛾子那边手段繁多,看着比单个僵尸还恐怖。即使守宫武装得像个重甲骑兵,依然逃不出包围。
尸蛾子毒得很,抖下翅膀滋生的蛾子粉。花花绿绿的粉尘抖落,我和苏衡退得不能再退。
守宫不明就里,中了毒招,叫蛾子粉生生毒瞎了眼睛。粉尘飞入守宫瞪圆的荔枝红眼里,眼膜顷刻溃烂,最后像水泡开始爆炸。
我和苏衡扯了衣服,把薄衣服蒙在头颈,以免死得凄惨。
守宫被毒瞎了眼,趴在地上任由尸蛾子去咬。
蛾皇爬在棺床内,鸠占鹊巢,等着它的徒子徒孙进献食物。那大翅膀看着吓人,古怪花纹反光,扭曲抽象。此时没飞起来,倒显得笨重。
反观那些拇指大小的蛾子,简直无孔不入,直往守宫的皮肉钻。
钻进去了,尸蛾子游走筋骨薄膜中,吞噬血管,吃尽血肉。等到最后,尸蛾子的尾巴那,有蜜蜂一样的毒针。刺在骨头里,开始吸骨髓。
等尸蛾子离开,活物早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估计毛都能连皮吞掉。
守宫不是没有想过逃,但它当时挤进来容易,如今手忙脚乱的出去,倒是难了。
一只尸蛾子,弹弹指就能驱走。不过当所有的尸蛾子,如山如垒的压在守宫身上时。那便有千担力量,如拖着泰山。
守宫摆动钢鞭般的尾巴,口中溢出唾沫,去喷吐尸蛾子。
尸蛾子体积小,守宫唾沫沾水能消金石,哪怕它们的壳再硬。
不多时,守宫如同落地的饭粒,被尸蛾子搬完吃空。尸蛾子相互游走奔喘,经守宫喷出的唾液,不多时,几乎所有的尸蛾子都沾了。
这像瘟疫,尸蛾子大部分中招,有些接触空气的水蒸气久了,开始冒青烟。那是幅很难加以形容的画面,尸蛾子欲重新掀起道黑风沙。
然而当风沙升不到半空,沙粒落回地面,铺得满地都是。
黑风沙过后,升起道升仙时才有的青烟。青烟酸臭,雾缭在外殿之中。
守宫死之前,同样给尸蛾子下了道阎罗催命符。
沾了唾沫的尸蛾子纷纷溃烂流水,估计门外的长舌僵尸,也是这样蒸发的。
大军死伤大半,我和苏衡相互用沾了水的布捂住口鼻,勉强顺口气呼吸。
面对死亡半数的徒子徒孙,剩下那部分,奄奄一息同样活不成。蛾皇睡在棺床内回养元气,蛾子没眼睛,耳朵估计也没有。
等到白色的酸气原地散去,券门下尸横遍野,守宫死化无踪,尸蛾子不复踪迹。
仅剩滩血水,恶臭刺鼻,在门那形成片血湖泊。
蛾皇睡眠许久,对此毫不知情。我想光它那些小辈就如此厉害,更别提它这老祖宗。
更何况不知蛾皇是公的母的。万一是母的,肚子里简直是颗定时炸弹。
我和苏衡互相对视,看那蛾皇活了太久,怕是比我们的太爷爷都老。
谁都不敢上去补刀,怕那蛾皇突然发难,只好躲着走开。
外殿后轴有巨门,上面有十八排门钉,个个拳头大。巨门用海积岩修建,雕刻有丹炉的造型,并有留着发包的小童引火炼丹。
门上重复这种画面,多达十余处。中心有大鸟图腾,八翼单爪,人面鸟喙,很像传说中昆仑西王母的伴架图腾。
有时候事情,不去找,它也会找上门来。我和苏衡已经够小心,不去惊扰那蛾皇睡觉。没想那蛾皇可恶,竟然要从棺床内现身。
殿里弥漫着酸气,在我们闻起来,是泡菜坛般的酸臭。尸蛾子不同。
闻到这种味,反而显得有些饥肠辘辘,开始振动四对单薄透明的蝉翼。
待在海斗里,我不清楚这东西是怎么活下来的。动物,似乎不能活两千年。
除非东海真的有延年益寿的仙丹,似乎又太过玄幻。
蛾皇爬在棺床内,用十几只脚铲动玉石,忽忽震动羽翅。我和苏衡紧靠巨门蹲下,这种时候,它最好没长眼睛才是。
等待片刻,蛾皇像是耐不住饥饿。缓慢的挪动庞大的躯体,自内爬出。奔着香味而去,呼哧喘气时都显得贪得无厌,恶心的嘴里,还流出腥黄的口液。
我们都捂着鼻子,心里做呕反胃,那玩意真能催吐。
蛾皇爬跚到券门那,满地血水,守宫和尸蛾子全部烂在一处。成了锅大杂烩,血水中带着五颜六色,把地面腐蚀小块。
蛾皇浑然不觉,起初我以为它看不见,否则怎么不来攻击我们。后来我才醒悟,这老东西刚醒,怕斗不过我们,所以才去进食。
见蛾皇匆急的来到汤锅那,舔舐起血水犹如水牛痛饮,吸进大堆混合物。蛾皇本是黑白相间的毛毛虫色,经血水内贪饮,变为如活人体内窜出的寄生虫。
蛾子没什么智慧,吸饮血液,管什么守宫同类,全部吃进去才好。
等到血水被蛾皇吃尽,手臂长的大蛾,肚子竟然涨大了两倍有余。
我看得惊恐万分,情不自禁的往苏衡那移。
苏衡伸手推开我,又往我这边挤。我们两个在巨门下相互来着太极推手,蛾皇也把那些血水通通残吃完。我祈祷血水中,守宫的唾液但愿没有挥发完。
江老头曾弄过石灰西瓜,海中吞舟之鱼也逃不掉死亡。尸蛾子再厉害,五脏六腑总不是钢筋铁打。守宫那口万年没刷牙的老唾沫喝进去,不怕它不亡。
蛾子天生迟钝,和大烟袋一样,没个眼力。吃饱后,振动八翅,轻薄的翅膀拖起它沉重的老躯壳。我在那边悄悄看着,蛾皇像个失控的飞机,摇摆不定的才升到半人高。
苏衡轻声对我,“来了。”
我杵重鼻翼,“别出声,吃饱了说不定它要回棺床躺着。”
“你就盼着吧。”
然而事与愿违,蛾皇吃了血水,似乎觉得没有直接啃食人肉来得舒服。
蛾皇猖狂的在外殿盘旋几圈,似老鹰从高处直降。腹部,有八对钩足,螃蟹爪,带着铁钩玉锁。看爪子的锋利,抓破几层牛皮,轻而易举。
再加上蛾皇身上的四对蝉翼,大得稀奇,仿佛八个巴掌自空中盖下。
我和苏衡实说不上默契,两人均朝着同个方向躲避。
于是脸撞着脸,身挤着身。我第二次感觉,这家伙真是个姐哥,忒像女人了些。
蛾皇打中间蛮横搅来,爪子割在巨门的沉积物上,咔嚓残留圈白印。
苏衡抬腿飞踢,把蛾皇从中间踹开。
蛾皇力气颇大,体力真能比得过老鹰。在空中快速瞄准我们,又是新的一轮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