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鱼脊岛住了一天,第二天刚六点,胖子叫醒我,说是该上船。
我和葫芦,胖子大烟袋,加上海东青苏衡,江老头二子,以及几个伙计。
全船十五个人,趁着早风悠起,踏着甲板,看着鱼脊岛在身后变成芝麻大。
出海,算是出海了。
现在还能看见陆地,方向倒是不用较真。不过到时候该怎么走,总得告诉江老头。
江老头在驾驶室里,二子负责开船,他在一旁监督。
顺道苏衡留了两个伙计在驾驶室帮忙看着。外面由海东青把着道,船里,关了窗锁了门,苏衡拿出一张东海地图,说是议论议论此次行动。
“想想匪夷所思。海斗一般离海面,十米就算极深。古代又没有机械,修建海斗无非是截断一截海峡或者海岸。又不是神仙,一个海斗怎么能修在深海区?”
胖子性急,第一个问出来。其实这也是我要问的,海斗都在沿海或浅海,深海区都是藏鲸鱼鲨鱼的地方,哪个吃饱了跑这么远。
“海上没法立坐标。叔儿他们十二年前去过一次,他们坐了一个月的船,测量过海水,绝对出了大陆架。那个海斗,入口在珊瑚礁里面。附近还有三座孤立的原始海岛。”
苏衡回答说,对于古墓的具体位置,老爸他们也摸不准,这才分了两拨人马。
胖子一听早十二年前被人动过,后一等,明白是没成功,心中大定。
没成功,说明这海斗危险难搞,同时也说明,里面的冥器值钱的都在。
“没有其它的信息吗,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东海里面的小岛不少,大多数是海沙堆出来,经海水侵蚀几年,便可能消失。”
大烟袋说道,仅三座海岛要想找出当年下过海斗的位置,与大海捞针差不多。
“海岛附近,似乎有一个大漩涡或者断流之类。斗外面,叔儿他们带出了一块瓦当,证明那三座海岛早有人上去过。他们也是凭着那块瓦当,才判断找到藏在珊瑚礁里面的海斗。”
苏衡说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块直径在三十厘米以上的瓦当。
瓦当,是指陶制的瓦头,是古代宫室房屋檐端的盖头瓦。
这块瓦当已经算不小的,上头纹路交织,勉强残存点痕迹。
瓦当这类东西,源于商代,兴于秦汉。
大烟袋作为鉴定古物的行家,拿一放大镜认真看起来。
胖子托着双下巴道,“只有这么点线索,找十年都未必能找到。况且东海茫茫,八个方位从哪儿入手都是难题。指望咱们能找到,还不如期待小同志的老爸他们能想起以前走的位置。”
“向东南走。”正当我们犯愁时,葫芦突然出声,倒是让我们齐齐回头。
“东南,为什么?”
葫芦没理会胖子的问题,继续说道,“有古星象图,凭借星引,我有把握施展天星阴阳术探测西北天象作为参考。”
苏衡倒是很相信葫芦,没多问。大烟袋从一旁直起头,念叨着东南西北,忽然眼睛瞪大,“对啊,朝东南走,以西北作原点。再加上古星象的运用,总比抓瞎的乱跑好。”
“把胖爷说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胖子搞不明白大烟袋为何突然极其赞同,故而有此一问。
“大学问,真是大学问。列子记载;天不满西北,故日月星辰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按照古地理的理论,天下星辰天象,主汇聚于西北、天下江河湖海,总汇集于东南。所以叫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大烟袋边说,越觉得这个想法最为合适。
毕竟东海不是小海,海里面可有昆仑余脉的龙气,载个九五格局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海里面出个神墓异地,倒也合乎常理。那么古建筑,必然会参照古地理的观念选择地方。
“好嘛,共工怒触不周山都来了。嘶,不过一想,九州的地势,他娘的不正是西北高东南低吗?不过要按千年前的生产力,船能开到深海区?”胖子总算绕过来是这么个理论,却考虑起那海斗的历史性。
“要说是修建在三座海岛边,倒是可能。传说,秦始皇派徐福从山东半岛出发,一路自东前进,寻访蓬莱仙山。徐福的传说遍及朝鲜日本,保不准秦朝真有能远航的航船技术。”
“理是这个理。让胖爷琢磨琢磨。那蓬莱三座仙山,胖爷记得史记里就有记载,说是在渤海。离得这么远,东海是怎么沾上光的。”
“传说那三座仙山不是可以随便移动嘛。再说,列子里面,记载三座仙山,是渤海东南不知几亿万里。算上这种距离,最后还是会落在东海中。西汉的《海内十洲记》,更是咬定三座仙山在东海中心。”
“哦,原来是这么档子事。”胖子恍然大悟。我点点头,却发现不对劲。我们此次,是冲着一海斗来的。怎么聊啊聊的,聊到了仙山上,完全不修边幅。这是偏题了。
看见大烟袋还在那孜孜不倦的研究那块瓦当,便问他看出了什么东西。
“不得了,这是一块秦代瓦当。要真是从海斗附近取下来的,保不住海斗真有两千年历史。那就是秦朝的,往前一推就是先秦,可了不得。”
大烟袋这是被窝放屁,能闻(文)能捂(武)当即恨不得变成虾兵蟹将,游到那座海斗中折腾一番。
“秦瓦当?乖乖,这画的是什么,秦朝的欣赏水平太差劲了吧。”胖子凑近一看,嫌弃道。
瓦当上,有一个近似于人的轮廓。不过不是人,长得是稀奇古怪,看不出有任何美观的特点。大烟袋说他研究研究,估摸着是西王母。
“你们看,人物的右下方有鸟的形状,应该就是给西王母觅食的青鸾。再看这个人的头顶,瞧瞧,这是戴胜。都是西王母的标志,瓦当上刻这个,应该能当丑鬼门神用。”
“以前的东西都这么喜欢西王母?”我嘀咕一声。
算算,那个星引是周穆王送给西王母的定情信物。那面古镜,镜圈上一圈青鸾,指不定也和西王母有关。再加上这块秦代瓦当上面,也是西王母。
难道西王母在古代,是大明星?
且不说这么多,先行乘船离开海岸。照着东南方向偏离,海上蓝色一片。
眼往下一瞧,除去蓝色,只剩船只破开的白色海浪。眼往上一看,偶尔可见海鸥鸣叫飞过。天蓝,海蓝,万丈波涛中,偶尔巨浪,可掀翻一艘小渔船。
打在船侧,船黏在海面,跟着向一旁有所偏离。
海面突然变得不平静,刚才还是平原的海面,骤然成了华北丘陵。
站在船沿上,人都快被颠出去,船只就这么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颠簸在汪洋内。
大海变化无常,兜底翻转,忽然变得狂暴,要冲上天空。海水像是形成一块整体,要开辟出一方混沌,船每前进一米,都能听见撕开布帛的声音。
接踵而来的,是一阵狂风怒号,若张开嘴,嘴都能吹到后脑勺上。待到耳边风声略小,海面分出千层海浪,逐一阔大,从远处横扫千军般扫来。
白浪如山,里面冲出万条狂龙,轰隆作响,撞击海面上的一切。那种威力,像是手雷在耳边爆炸。
风一吹,海浪一打,地动山摇,发出惊心动魄的威力。
一排排山峦巨浪,不知从前从后,从灰色的视线尽头扑来。以撼动千军的攻势,咆哮着向船滚来。哗啦一声,船都向上抬起几分,又压破一层海水重新掉落回原处。
而头顶上的天,此刻也变了颜色。
二子从船舱里出来,又跑回去,扶着江老头扛着狂风站到船边。
江老头回过脸,对我说“要下雨了,还是大雨。看来这趟,很麻烦。”
的确,这情况与刚出海时不同。不过一想,走之前我专门查过近三天的天气预报。都说是没雨的好天气,适合出游。
“多大的雨?”看着这动静不小,又是风又是浪。
“暴雨,肯定是暴雨。奇怪啊,这才三月份,海面怎么这么不太平。”江老头说完,回了船舱。我双手握住栏杆,仰视天空。见蓝色的天穹早已被堆砌起的黑云埋没,太阳的光辉,正在不断的淡下去。
还没有闪电惊雷,不过风声越来越大,激得浪花冰凉凉洒到我脸上。
回了船舱,大烟袋怕打雷,埋怨那天气预报不准。
这才开了几个小时的船,天气变成这样,可是不利。自从弄个王八壳子算命,大烟袋变得越来越迷信,听个雷都以为是老天爷要劈死他。
胖子嘲笑大烟袋,再说这阵雷还没劈下来,怕个什么劲。大烟袋回说,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能不畏之?
退一步说海中就我们这一艘孤船,坐在船舱里,都能感觉自己被大海举起来又落下去。
还真不能说天气预报有误,这场大雨,酝酿到出海的第三天,才有落下来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