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藤蔓比渔网还难缠,我和胖子手脚并用,这时候冥器宝贝,比粪土还粪土,这比被粽子抓死还叫人害怕。
一条藤蔓飞到胖子甩得老远的手臂,下一秒就钻如骨肉,仿佛一只蚂蟥。
我抽出鱼肠剑一切,来回割了两次,藤蔓才断在地上。
而断入胖子手中的一截,居然还在生长,胖子说不疼,还有些舒服。
然而舒服需要付出代价,胖子接过我递来的鱼肠剑,狠下心割开手臂皮肉,将立足未稳的藤蔓剔出去。
我发现这种藤蔓会主动寻求血液,只要有血,藤蔓就会绽放一朵花,一朵红色比血还亮。
人若是直视花朵,黑白分明的眼睛会陷入一片血海。
我记得这种花有点类似千层菊,不过花瓣细长,特别是花蕊,有弧度弯曲,如人的睫毛。
“这是开花景博览会,不说了,跑吧。”胖子硬汉得要命,手上割开皮肉仅用衣服包着,还有力气招呼我。
特别是他刚才割开伤口的娴熟手法,该当机立断,绝不犹豫。
“这种植物太诡异,完全不在六合内的典籍上。不过大烟袋说万物相生相克,咱们找到它到底怕什么,就不必逃命。”我说道。
“这时候还卖啥狗皮膏药,什么藤藤花花能长人肉里,还能分解肉组织。不过这花眼熟,胖爷过。”
“得了吧,要以前见过,你还能跑?”
“胖爷这人实在,从不打妄语,这花像,像彼岸花,你回头看。”
彼岸花我见过,公园里面就有。回头看长出的花朵,有花有杆,却没有叶子,包括藤蔓上,只光秃秃有一条绿枝。
都说彼岸花有花无叶,佛经中说彼岸花也称曼珠沙华,此花代表死亡和地狱,亦无无明亡永恒千岁。
当然,这只是个含义,公园里面偷采彼岸花的不少,没见哪朵能钻人肉,啃人骨,吸人血,化人尸。
我和胖子渐渐偏离京观位置,倘若我们回去看见京观现在的状况,干掉区四光十次都不过分。
京观那,彼岸花腐蚀吞噬一切,却唯独不碰那些魔国头颅。
而头颅中,本来生着一大块蜂巢,现在却奇迹般的,蜂巢就这么消失。
京观附近,还有一种小虫细咬棉衣的杂音。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尸骸,这是上等肥料。藤蔓顺着胖子流血的手追,后来胖子用衣服把血裹住,藤蔓就不去理我们,专心把尸骸提供成养料。
“不是说这一祭祀,就有路,这路呢?”胖子久不寻生路,想骂又没气骂。
“再往前试试,那些藤蔓吸够人骨,就会惦记人血人肉,快点。”双腿酸麻得有千根针扎、一江开水浇,其实我也跑不动,不过那个时候,不跑就是死。
就在胖子高呼祖师爷给条生路,白骨铺成的平原上,出现大面积塌陷,就像是地陷一般,一个个洞从地下松出,吸入白骨。
胖子再叫一声祖师爷保佑,估计真是听得烦了,我和胖子一起掉入地洞,跟着倾泻进去。待到烟消云散时,地下连却而出,无数房屋似地上小草,造就整个地下王国。
我和胖子是隔着一条河看见对面,那就是魔国大本营。我和胖子落下那阵,用衣服当网乱勾,天不亡人,摔在一座巨大神像上。
神像离地十来米,占据很大空间,隔着一条河,面朝对面魔国不可侵犯的宫殿。作为神巫时代,青铜成为祭祀的礼器,远超过同时代任何一种矿物或珍宝的价值。
这尊女人神像,就是青铜灌造,敲了敲,居然还是实心,规模比三星堆的大不少。神像下面,还有隐没在尘灰中的祭祀痕迹,一条大路直贯前方,通到河岸。
神像与宫闱之间隔着一条黑河,恶臭无比,池塘里一池子鱼死了开始腐烂,就是那种味道。
河水几乎成静止,十来米宽,脏得比城市下水道还恶心。胖子坐在神像上高眺远望,道胜利近在咫尺,游过这条河,这辈子就不必愁。
“拉倒吧,这河水这么脏,要游过去,非得烂一层皮。”
我给胖子泼了一盆凉水,不过胖子作为江湖上心态最好的那一拨人,根本不在乎水脏水臭。
“胖爷会这么笨?瞧瞧那,不是有座索桥。这次是祖师爷让咱们发财,快点下去开工。”
提起冥器,胖子就有无尽的生产力。调整好角度,胖子如同坐滑梯一般滑下去,嗖的一声,差点没着火。只见他重重跌在下面,一层肉和脂肪垫着,起来拍拍灰,跟没事人似的。
胖子这方法,我不能照葫芦画瓢,毕竟我体重还没他一半,就这么摔下去,可不自带救生垫。幸好这神像人不人鬼不鬼,上面分叉较多,不知是踩着手还是脚,我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玩意真鬼,到底是哪个女人长这幅德行,不把人吓死。”
胖子在下面看我表演蜻蜓点水,看着看着,胖子就扫见神像的胸部,断言这是个女的。我跳下来,得以看见神像全貌。这尊神像原本就摆在这,历经魔国灭国,仍然保持着神一样的姿态。
整个地底分为三层,格萨尔王的联军只打到了第一层和第二层。至于魔国大本营,很少见着有破坏的痕迹。或许格萨尔王也忌惮那些魔国人和自己拼命,于是封锁了上面,活活把剩下的敌人逼死在这里。
“这是在地底,可能是后土之类的女神。这应该是母系氏族的产物,不是说魔国有魔王和魔母。看来女性在魔国的地位很高,看看这尊青铜像,没个三五十吨材料想都不要想。”我推断道。
胖子有不同的看法,“要胖爷说,这就是魔国的魔母。统治者就爱干这种事,把自己弄得鬼一样,才能体现出天命所归。你看看这玩意,四只手八只脚,简直大章鱼附体。再看看后面,还有孔雀一样的尾巴,这审美水平,胖爷都看不下去。”
胖子评价得非常不客观,他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要是能把这东西搬走,那形象肯定比胖子的初恋还美,四只手写作业都快一倍。
对于上古时期流传的神到底是什么模样,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那些祭祀或神话里的主宰,长得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
王母豹尾虎齿、黄帝四脸横目、伏羲女娲人首蛇身。
反正这些神,没一个像当今的人类。
搬不走,胖子就不惦记,反正河对面那些宫殿没被烧毁,说明宝贝还在。要找着魔国的国库,还怕没冥器捡?
于是,胖子拉着我朝索桥那边赶,看着下面臭气熏天的黑河,上面一座破烂生锈的索桥。
怎么看,这都像地狱里的奈何桥。
“胖子,还记得区四光说的,要到魔国的核心,就得踏上冥途。你看这,像不像忘川河和奈何桥。”
“啥奈何桥,那是他唬你的,胖爷是正宗摸金校尉,还能怕这个?”
木板在这挂了千年,胖子踩上去只发出咯吱咯吱的延伸声音。不清楚是什么木料,恐怕就连金丝楠木,都没这么好。
铺在青铜链上的木料,黑色中带着些许晶体化,十分接近我们在黄金之城时,看见的那根通天建木。
“好东西,这多半就是建木,那阵胖爷没机会下手,这次时间可是一大把!”
见胖子又企图破坏文物,我拽住他,说这木头不好拿,再说拿出去别人未必认。不过青铜器就不一样,随便一酒壶,拿出去也能在北京买半套房。
胖子一想也是,挑冥器得有学问,捡轻的拿。
走上这条冥途,索桥上摇晃起来,几乎要把我颠出去。一看青铜有开裂的痕迹,胖子不敢大意,拉着我要跑完这十来米的距离。
然而就这么一眼就能看完的长度,犹如通到幽冥深处,踩不完,走不尽。
忽然,啪叽一声,我似乎踩着什么东西,黏糊糊有外壳,像一枚鸡蛋。脚下一沉,脚底传来一阵酥.痒。我急忙跳到胖子那,见一枚黑色鸽蛋大小的茧被我踩碎,里面流出黄色的液体,比万能胶还粘。
我与胖子退到右边,索桥接着朝右倾斜。胖子侧身一看,看见桥下木板底,都生着这么一层蛋。有些上面还有一撮灰,像是过了期。被我踩碎的蛋中,液体里滚出一条小虫,犹如一条小蚯蚓。
“这桥下怎么长了这些东西,肉乎乎看得胖爷都饿。”
胖子这是说着玩,趁那条小蚯蚓还没从碎壳里全爬出来,便一脚将它踢入下面的死水河。
这本是小插曲,我和胖子都未注意。
地底下莫名其妙的生物多了去,听说国外还有一种不需要空气和水便能生活的虫子。
这样一看,一枚过期鸽子蛋里,有条小蚯蚓,实在平常。
然而往前几步,眼前明明眉睫之内的庞大宫闱,居然朝后和我们拉开距离。
一时间,胖子揉揉他那小眼睛,生怕心里预计的冥器会变成水中月。
桥面木板上,长满了那种蛋,我和胖子仿佛进入一个蚕房里。
这一路上没见过这种东西,而这种东西,似乎只长在建木上。
我和胖子不敢再去踩,然而要跳过去,也不可能。
工兵铲没了,胖子捉手想要把黑蛋扯下丢入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