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那个叫苏丘义的，带着一帮人来到阴山。
青巴禅师欣然答应，他们一起进入多木萨谷地底。一路上肯定死了不少人，也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抵达成吉思汗的棺椁，到底是否夺回西藏传承的神器。
我估计就算有，青巴禅师也不会拿回西藏。古格王朝，早就在明朝中叶时期，就彻底灭亡。而十几年后，又有人来到阴山，目的和苏丘义那帮人一样。
不同的是，青巴禅师早就发誓，他若再踏入这里一步，必死无疑。
所以当蠕虫扑来，青巴禅师根本没有反抗。在他心里，这是对于佛的誓言，死亡也就顺理成章。
以上，或许就是青巴禅师对于赫尔目珠的全部交代。
绕了很大一圈，我也花了不少力气，才弄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蒙古抢了西藏一件东西，后世又计划把东西重新弄回来。这么纠缠了几百年，直到现在，都未必解开。
谈论之间，我们已经爬到上面，迈出一步，就看见空旷的地方，坦露出一座巨大壮观的城池。
何为巨大？
城池修建在地下百丈，沿着不断深入的街道，各式建筑不断拔高。
层层叠叠，站在屋顶，就感觉在走楼梯，一步步迈入城池的核心。也就是王宫，是全城最高的地方。
何为壮观？
外围是一圈早就腐烂的蒙古包，而城池内的建筑，或蓝或青，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风格。
有华夏古代的砖木建筑、欧洲贵族的高塔城堡、西域建筑……这就是建筑的一个缩影！
我们站得略高，从外围往里看，各种建筑交相辉映，房顶全是金色。那是湛金的一片，就像浮在海水上的夕阳，到处是金色的景象。
我估计城中的王宫，一定是蒙古包外形的建筑，那里面，肯定遍地黄金。要是有马桶，马桶盖估计都是真金白银。这就是蒙古席卷天下而积累的财富，光一座陵墓，就能初窥一角。
黄金之城，这名字就土豪气十足。光看房子，论平米肯定比首都中心的房价贵。
青巴禅师说不能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不相信，谁到了这里，能忍得住不下手。
那需要多么高尚的理由和精神境界，得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和头发根。
赫尔目珠跳出石洞，准备走入黄金之城。
我多留了个心眼，听见远处有人走过来。那种脚步声，我听了太多次，不敢大意。
万一是李家那群人，要打我还招架不住。
将赫尔目珠叫回石洞，对于我的话，他还是能听一些。
黄金之城的尽头，一堵岩石下，冒出一个人。
这人比较矮，干瘦干瘦的，走路也轻飘飘。不说用了多少力气迈了多少步，我感觉他不是在走，而是在飘。也就是双脚不着地的向这边过来。
这人走路没气势，身后倒是前呼后拥。
他飘了几步，后面冒出一排人。一排人后面，又是好几排，个个骑着马，背着弓。那些人看着是个虚影，踩在地上，真有千军万马的震动。连地上的小石子，都被吓得跳到远处。
骑马背弓，身披皮甲，胯下一柄蒙古弯刀，马匹装有两组箭囊。
这是军队，属于成吉思汗一个人的军队！
在外面，我已经见识过它们的威力。连黄二太奶这么高的道行，落在阴兵堆里，半柱香就魂飞魄散。当时要不是我们有定风珠保着，天雷勾地火，我们必死无疑。
这些阴兵不单单是能吓唬人，那种杀气，隔了几百年也没消散。
这就是当年给成吉思汗殉葬的队伍，人死之后，还能化为阴魂游荡在地底。论群体，这是比蒙古死亡蠕虫还要吓人的团伙。
定风珠，定风珠呢？
传说里，阴兵是专门勾人魂魄。定风珠是一件宝贝，能定风就应该能定魂。
胖子总是丢三落四，我记得珠子应该在我这，莫非他给了大烟袋？
飘过来的那个人，比阴兵总是要快几步。那些阴兵骑马，他步行，在中途分开。阴兵绕着黄金之城一圈，最后消失在黑暗。那人继续飘过来，来到我们正跟前。
我一看，是大烟袋，这老头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万军之中，普通人尚且不能神色自若，何况刚才过去的，是骁勇骑兵化作的阴魂军队。
大烟袋见着粽子动动手指，整个人就要原地蹦三蹦。他还有这份涵养，能在阴兵之中面不改色？
这个大烟袋，龙潭之中下落不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藏得很好，他却发现了，又没有主动招呼我们的意思。难道他是怪我之前不救他，还是怨恨胖子？
这个大烟袋，与往日颇有不同。
平日里，我对大烟袋的印象，第一就是猥琐。这老头猥琐贪财，好人堆里挑出来的人。而且做事不正经，喜欢大呼小叫，偏偏见识和那张嘴厉害。对任何人，大烟袋都保持着生意人常有的笑脸。在他脸上，你就能看见笑，没有第二个表情。
偏偏这个大烟袋，第一是冷漠，第二是眼睛里，空洞的眼神有些涣散。都说眼睛是心灵的一扇窗户，我从大烟袋的眼睛里，读到了厌恶。对一切的厌恶，就像吃饭的时候看见一只死耗子，上面还爬满了蛆和绿头苍蝇。
“大烟袋，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看着大烟袋一直看着这边，也不藏了，干脆出来给他问声好，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大烟袋就算要死了，你摆出些冥器放他手上，他都能多回光返照几天。而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黄金之城，随便一抠，出去了都是红票子。大烟袋这家伙，他怎么就不笑呢。
“嗯，没事了。”大烟袋向我迈出两步，看见了什么，又倒退回三步。
我回头一看，一摸脸上，也没花。可能是赫尔目珠的眼睛有些吓人，这人老了胆子真是越活越萎缩。
“不说多了，胖子没事吧。”
“没事，我带你去见他。”大烟袋说完，转身走入黄金之城。
我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也没起疑，到时候看见胖子再问问。
一进城内，街道没有想象中的整洁，简直就是脏乱差。
不同于外面，这里没有塑料口袋和果皮，地上倒是存在数不清的冥器。不单单是中国的，还有欧洲那边的油画、酒器，以及波斯那边的绫罗等等，把地面都遮住。
我看得有些眼热，想弯腰捡几个，大烟袋却直接踢开一个黄金酒壶，何止是视金钱如粪土。
这个大烟袋，有点不真实呐。看见财富，他怎么就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复往前走了几百米，穿过各国建筑，一排原汁原味的圆顶蒙古包，就坐落于城池中心。
这些是仿毡帐修建的房屋，墙壁用汉白玉，互相连在一起。有藏传佛教中佛塔的风格，看上去，房顶又与天坛贴近。
正面是大门，前后开窗，一座圆顶大屋，左右贯通通道，连接着其它王宫结构。白墙金顶，房顶的杵尖上，镶嵌各国宝石，比清朝皇帝头顶的皇冠还气派。
光这屋顶，就淬了一层金。别提墙壁上，细腻的汉白玉又有各种图腾神兽，兽眼上，都是拇指大的宝石。
大烟袋推门进去，他始终比我们快几步。我们很少看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个黑色的后脑勺。我看他头发里，没夹几根白头发，倒是有几缕洋鬼子才有的红毛。
扯了一下赫尔目珠，让他小心点。这个大烟袋姑且跟着，可千万别离太近。
手电到这里，终于罢工歇业。没了人工光线，视线不受半分影响。这里各种宝物交汇，已经把地底点缀得和太阳快要升起似的。
眼睛长时间接受了黑暗，再看那些宝光，还有些刺眼。
大烟袋走三大步，我们迈两小步。
我们两个都看着大烟袋，哪怕他动一下小手指，那都比一边散落的黄金美玉好看。说真的，哪怕就是褒姒妲己在世，也没这般能耐。
偏偏这个大烟袋，带着我们穿行于王宫之中，四面接一壁从不间断。
对于这里，他就像回到了自己家。
哒哒。大烟袋在前面停住脚步，突然回转身体。赫尔目珠一下子便抽出了刀，却看见大烟袋一脸古怪气色，仿佛吞了几口辣椒面。
“鞋带掉了，我系鞋带。”很蹩脚的一个理由。
刚才转身的一瞬间，明明有一道杀气。
我看见大烟袋蹲下的时候非常吃力，膝盖像是装了弹簧，不用力按不下去。
他终于蹲好，规规矩矩的摆弄鞋带。我低头看着他，一件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
这老头没影子，身下空空荡荡！
什么东西没影子？我的个神，不就是鬼！难道这老头枉死不甘心，他一路带着我们，是要把我们带到地狱里去？
一路下来，地底深度肯定超过了五百米，大气压与外面高出不少。
按照这个算法，地狱也近在咫尺。
况且刚才阴兵出现，不就只有地府才有这玩意。
“走了这么久，胖子呢？”我明知故问，这大烟袋肯定不会带我们去找胖子。
“马上，马上就好。”
“哼，他要是能来，我跟你姓！”
我反着手就要给这老孙子来一记耳光。
也不知道鬼究竟怕什么，我身上貌似没开光的物件，只能把希望放在气势上。
胖子说，不管看见什么，哪怕是粽子，这该有的气势不能弱，一弱就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