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什么水壶瓶子之类,有浮力的,全部用绳子捆在木头底下。把堆积在一旁的干木料做成木筏,又怕浮力不够,拉了几根淤泥河沙中的湿木,垫在下面。
时间匆匆,胡乱用绳子捆扎一圈,又试了一次水。
木筏半沉半漂的载着我们,我们半身泡在水中,离开了泥泞的河岸,向着散不尽的黑暗前方,随着波涛的河水齐头并进。
地下河鬼斧神工,谁能知道,半干旱的阴山下,还藏着这么条水龙之气。
河水不平,时高时低,飘飘荡荡。我们随着起起伏伏,如同坐在云间,又像是乘坐陡峭惊险的过山车。这头的人水都没过脖子,那一头的人却整个要飞起来。
在浩荡的自然面前,一个人还不如河底的一块磐石。
一条地下河,流出了大海倾颓的威风。时而飞溅过来的河浪,也有几米高,把整个木筏和上面的人,冲得七零八落。一道浪花扫来,其中藏着几百个人同时打出一拳,撞得人眼睛和鼻子都错位分家。
水雾迷蒙,咆哮的大河在黑暗中被吞噬消磨。在河里无根的颠簸流离了很久,不知何时开始,天静了,水清了,一道道柔波微动,一条条水雾纱巾,轻轻的柔荡我们冰凉的手指和麻木的视线。
地下河突然安静,水仍然在流,却没了北方的粗犷。这河里,这地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制了一往无前的大河。巨浪翻滚的河水,在某种压迫下,被迫屈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胖子用能挤出八斤水的衣服擦脸,咳嗽一声,肺里又吐出半斤。
“哈欠,这什么鬼地方,忽然又冷起来。”
胖子鼻子里喷出两条青涕,现在水一蒸发,体温都跟着跑出去,别提多冷。
“这河气势磅礴,不亏是咱们华夏的老祖宗。”
大烟袋揪出烟杆里泡烂的烟草,干巴巴吸了两口烟嘴里的味,连过干瘾都算不上。
“瞎他娘的乱说,你家祖宗是条河?”胖子被河水折腾够惨,自然没好话。
“胖子,大烟袋的意思是说,这条河,是黄河的地下河之一,对不对?”
“对对,不亏是大学生,一点就通,要不说我怎么就没学习的命。”
大烟袋拍了一句马屁,胖子哼哼两声给打断。
“你的意思是,这河也算黄河?咱们现在漂在黄河里面呢?”
“那是,这条河绝对是黄河的地下河之一。河水贯通阴山东西两方,沾了黄河的龙气和阴山的地气。要不然,哪来这么大的阵势,差点把人都掀翻。”
要不说大烟袋的见识和阅历超群,身在地底,他已经琢磨到地上的黄河。这还不是瞎想,这河绝对是黄河的地下分支,要不是,大烟袋把整条河都喝了。
龙脉之说、风水之运,并非虚无缥缈。四千六百年前,黄帝崛起于黄河,合炎帝,平九黎,奠定了华夏部族的基本版图。
从此,才算开启了华夏文明飞跃的源头。
黄河在其中的地位,就相当于开启华夏文明的钥匙。
黄河及长江,就像是生长在华夏大地里的主血管。
这是两条绝佳的水龙脉,天下只此一地,能有两条独立而又相对应的水龙脉并生。华夏的大风水龙脉格局,也是依照黄河衍生至长江,通过水龙脉的走向而确定龙脉的龙头龙尾。
风水堪舆之术,龙脉山势是之一,重要的是有水。
水是灵,主生;而山是运,主成。
意思就是说,人主依靠水龙脉而诞生,滋养出地灵人杰之地。而山势的龙脉,则帮助人成就大事,也就是古人说的天命所归。
除了华夏,包括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等古文明,均是在水龙脉昌盛的地方发源。外国人归纳,这就是大河文明的规律。
黄河,发源于青藏高原(青海西藏两地,而长江也发源于青藏两地,与黄河异曲同工。两条水龙脉,均是因昆仑山的影响而形成,属同宗一脉而殊途同归)在地图上呈现几字形,最后流入渤海。
几字形的黄河河脉,头顶,就途径内蒙古。
这也是北方游牧民族为什么能屡次南下的原因。而阴山,就在黄河的不远处。在地图上,黄河或许只有一条线。但是在地底,黄河的地下水脉,就像千千万万的树根,多如人体血管。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黄河衍生的血管之中,一根很粗的血管内。
号称东方帝王谷的陕西,埋了七十三位万乘之尊,全仗陕西境内,有洛水一河发源。
传说之中的洛书,便是在洛河出世。所以后世的汉唐盛世,都在陕西境内定都,也在陕西境内安陵。秦岭,狭义上,也仅在陕西南部。
在河里流浪,恍惚中,河水要把人带入地心世界。那是一种怎样的造化,在等着我们!
一阵激烈的咳嗽中,青巴禅师苏醒,青白的脸上,出现一种很不健康的颜色。
“你,你们怎么下河了。”
苏醒的一瞬间,青巴禅师看见四周平静的河水,质问道。
“禅师,不是你说这河通到黄金之城吗?”胖子抱着脑袋不解的问。
华夏的水龙脉之祖,是黄河。山龙脉之主,是昆仑。任凭成吉思汗再怎么厉害,用华夏的水龙脉之祖给他当万年吉壤,配天王老子都绰绰有余。
“通是通到,但是不能下河,这河下面,是……”
青巴禅师喘着粗气,最后那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就在他鼓足勇气要说出来时,平静许久的河面,因为声音的惊扰,再次变得沸腾。一个浪花飞过来,将坐在一边的我打下木筏。
我心说这真是他姥姥的,小爷没招谁惹谁,咋就这么倒霉?
以前老说,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一掉下木筏,平静的河水里,一股诡异的力量缠上我。以前下长江嬉戏,江水之中,也没有那种不可违逆的水力。
入水一瞬间,有水鬼就上来,拉着我的脚,把我往下面拖。
拼命挣扎,无形又存在的压力我无法抗衡,往下潜入十几米,头脑都胀大一圈,也没到底。
这还真是水鬼抓人,我把毛孔上的力气都使上,还是刹不住车。
那一刻,河水静止,眼前晃影一片,只顾往下沉。听说河里有水猴子,专门拉人当替死鬼,无论水性再好,都逃不掉。
脚腕一紧,脚下果然有什么勾着裤脚。我使劲睁开眼睛,眼皮一开,马上又被水给冲回去。下面白乎乎一片,不是想象中的黑色。我拿出腰上绑着的鱼肠剑,倒转身体往下一刺。
裤脚一松,我强行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立着一个骷髅头。呼噜一声,我被吓得张开嘴,喉咙里冒出一串串气泡,让我无暇再看。
游上去,胖子见我冒出头,将木筏上多出的一根绳子扔过来,将我拉过去。
我这时候才有心停下来一琢磨,刚才看见的白乎乎一片,岂不都是白骨?这底下,莫非是一条尸河,铺河的,全都是人尸?
难怪难怪,奔涌的河水为什么就突然安静下来。
这河底下,不知死了多少人,葬了多少无名骨。若非黄河的龙气一直镇着,这里的怨气,不比万人坑弱。胖子之前叫冷,未必是空气冷,而是这里阴气重。
“全是死人骨头?这也没啥,都化骨了,还能成白骨精?”胖子将我拉上来,给我开导。
“不是因为这个,这河底下,有那……”
青巴禅师出言,就听得耳边一声枪响,一道血花,飞溅在青巴禅师的胸口。河水腾腾,雾化的水汽将暗红的血液稀释,留下一圈浅浅的粉色。
我和胖子还在发呆,上流不远处,已经划过来三条充气皮艇。这里别说沼气,就算把关东军的毒气弹放出来,过不了半分钟,就会消散。
中枪的不是青巴禅师,而是大烟袋。他那条本就让力子捅了一刀的腿,再次挨了一枪。这是在河面涌动的情况下,点射的命中率低。不然刚才这一枪,就是爆头。
“下河!”
胖子趴在木筏上,几颗子弹溅射在水面。随手扎的木筏,本就不稳定,也没有凸起可挡。但是要下河,很容易卷入河里的漩涡,到时候更危险。
看见赫尔目珠不动,胖子又说道,“你笨啊,不会游泳难道连憋气都不会?跳到水里躲在木筏下,也好过上面没遮没拦。”
“哎呦呦,我招谁惹谁了,谁来帮帮我。”大烟袋捂着冒血的小腿,躺在木筏上命不久矣。其实这老头八字硬过千年王八,死倒是不至于。
我一把拖着他下水,伸手拉住木筏下的绳子。靠着木筏当掩体,半沉半露面,能不能过关就看天意。
李家那边准备齐全,上山下河的装备都有。见着我们钻到木筏下面,娘娘腔眼中划过阴狠的毒辣,指着前面说道,“撞烂他们的木筏!”
仓促之间弄的,木筏本身就有质量问题。
充了气的皮艇,一般的匕首都扎不进。拿皮艇撞木筏,这比当年打鄱阳湖水战还惨。我们沉浮于地下河中,没了木筏,都不用李家动手了结。
胖子在水中对我比划,示意道,过去干翻他们的皮艇。
我心说也是,咱们也能化被动为主动,化不利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