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程小言刻意等公司里的人走了差不多了才去十二楼。
他们公司的大老板在工作上向来兢兢业业，不迟到，不早退，甚至有事没事还加个班，很多时候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他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所以她不怕会扑空。
要说从告白失败那天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司寇翎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公司有多大，老板有多忙，只是她对司寇翎避而不见罢了。
自作多情了那么一场，见到男主人公总是会有点尴尬的。
可她这次也顾不了许多了，不来问个清楚，她难保某一天会扛不住压力辞职，这么窝囊的辞职，她心理上接受不了。
程小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按响了司寇翎办公室的门铃。
司寇翎很快就来开了门，看到程小言他依然还是一幅冷淡的表情，这种表情程小言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在她和司寇翎能近距离接触的那段时间，司寇翎见着她向来都是笑眯眯的。在她的心里，他人帅有才华性格又好，简直不能再完美。
然而，在她对他告白以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不再有笑脸。
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为了彻底让她死心，以往的暧昧通通消失，他冷酷的样子，仿佛他曾经的温柔都是她的错觉。
“找我有事吗？”司寇翎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有一件事，想让老板您帮我解惑。”程小言不卑不亢的说。
“什么事？”司寇翎像是心有所感，也知道这件事早晚要说个明白，便在沙发上面坐了下来。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把我降到基层。”
“你本就从基层上来，再回去有什么奇怪？”司寇翎一脸不解。
程小言看着他，想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老板，我知道我所做的一些事违背了员工守则，您可以处罚我，但不应该这么严重。毕竟在业务方面，我并没有出过错不是吗？”
司寇翎没有说话，只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而且因为您的一番决断，让我在和同事的相处中遇到瓶颈，因为您并没有明确对大家说明我被降职的原因，我被大家猜疑、排挤，这种情况严重地影响到了我的工作心情。”
没错，司寇翎对她的降职是突然的，突然的没有任何理由。
“员工守则上确实写着不准有办公室恋情，但以这种理由降我的职是不是太过草率？如果您担心我会影响到您，您完全可以让我去和经理汇报工作，毕竟我的职位并没有要求所有问题都必须直面您，恕我直言，您的做法对我来讲有失公允，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这是不是您对我的刁难。”
“哦？”司寇翎挑了挑眉，略觉有趣的重复，“刁难？”
程小言这时候是直视着他的，所以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司寇翎脸上所有微小的表情。
若说听到她这一番话，司寇翎如果因为她的怀疑感觉自己受到冒犯，一定会很气愤，但是他没有。
他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这丝挑衅差点摧毁了程小言的理智。
在张迎怀疑司寇翎是在记那一天的仇时，她的心里其实并不赞同，因为她一直认为司寇是一个心怀大爱的人。
他温柔，体贴，尽管因为这次的事带给她无法想象的灾难，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只要他给她一个能说服她的理由，即使让她离职她也愿意。
可是--
他的神情是那样张扬，语气是那样轻漫，从他的表现里，她看不到他对她丝毫的尊重。
程小言这时几乎就要信了张迎的话。
可那颗曾经喜欢着司寇翎的心让她仍有犹疑。她抿了抿唇，艰难开口：
“因为您来公司的第一天，我失言得罪了您。但不知者无罪，您不会是那么小气的人，会对我无心的一句话耿耿于怀吧？”
“你说得没错。”司寇翎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程小言闻言又再次升起了期翼--
司寇翎否认了！
他没有在意那一天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矛盾，这次他做下如此决定，也一定有着其他原因--
然而，程小言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司寇翎的下一句话就直接把她打入地狱！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小气。”
程小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再埋怨司寇翎，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还是挺好的。
可是……
过往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面回朔，一开始奇怪的抽查，当她得知自己被“关照”找司寇翎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给她升职加薪时对方眼眸中隐藏的极好的恶意--
他不是原谅了她，而是在找更好的机会给她致命一击。
聚会时的暧昧，雨中的约会，突然被提升成助理……如果喜欢她，他怎么可能不给她任何承诺，冷眼看她在公司中受排挤？
他用了报复的手法中最恶毒的一招，诱惑她喜欢上他，在她付出全部感情时再毫不留情的击垮她。
看她从天堂落入地狱，在地狱辗转成泥。
甚至，他还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
提升她为助理，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日后整她，一方面也为他挡住了不少桃花劫。
然后再冷酷将她调回基层，打击她的同时也让那些对他心存幻想的人彻底死心。
他的心思何其缜密，何其恶毒！
程小言难以承受的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握住桌角稳住身形。
怎么能有人这么过分？
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筹谋策划，耐心等待长达一年才开始收网。
他怎么能这么无聊？！
一时间，程小言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荡着的只有一句话--
拿什么整死你，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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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言怒气冲冲的回了家，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开始打离职书，结果写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对，她不能离职，如果她走了，岂不是正中司寇翎的下怀？
她不但要呆在文讯，还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去上班！
降职？没关系，她会再慢慢爬上去的。
文讯公司每年都有内部招人的指标，所有员工都可以申请，她从哪里摔下去，就会从哪里爬起来！
他不是讨厌她吗？
她偏要再回到行政部，每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汇报工作。
有本事他就继续抓她的把柄，只要不被劝退，她和司寇翎就杠上了！
于是，凭着这么一股冲劲儿，成就了她和司寇翎孽缘的开始--
拿着新鲜出炉的罚款单，程小言揉了揉因为想起和司寇翎的过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呵，她立下目标的时间仿佛还在昨日，可几个月过去，她还是在客服席呆着，申请的职位表被一张不落的全打了回来。
如果打人不犯法，她早就狂揍司寇翎无数次！
怎么有男人能那么小心眼？针尖大的心眼儿还妄想要做大公司，见鬼去吧！
一路腹诽着回到了家，打开家门，客厅里黑漆漆的，连盏壁灯都没有给她留。
程小言叹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没开灯，证明她可怕的老妈已经入睡，不会有人半夜三更和她唠叨那些她不爱听的结婚论。
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卧室的门，程小言按亮壁灯，刚准备脱掉外套去洗漱，却见床上有一团明显的黑影……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被吓住了的，结果还不等她的惊叫喊出口，她那糟心的老妈已经从她的被窝里跳了出来！
“你舍得回来了？”程小言的母亲大人苏琳琳阴森森的呵出一口冷气，率先开口。
“呃……”
“晚上十一点才下班回家，你是忘记了回家的路了吗？”
“这……”程小言眨了眨眼。
“让你相亲你没时间，在外面鬼混时间倒是充足的很啊！”
“我……”程小言想解释，可她家老妈根本就不给她开口机会。
“程小言！”苏琳琳扔开被子，手指颤抖着戳向程小言的鼻尖，“你已经25岁了，过了25岁，你的皮肤就会老化，会松弛，再也不能清汤挂面穿着校服还像小女生！岁月是很可怕的，男人是最可靠的，你、你你--你说你为什么会对相亲这么排斥？！”
程小言无语的看着自家老妈一副今天不和她说清楚就别想睡觉的德性，感觉头又痛了起来。
“老妈，我一个人过得挺好，为什么你非要让我嫁人？”
“是吗？”苏琳琳挑高眉梢，不怒反笑，“如果你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那么从明天开始每个月给我房租，然后水电费、煤气费自己付，饭自己做，床自己铺，衣服自己洗！”
“老妈，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呀。”程小言无语，“自我上班以来，什么时候让你管过家里的杂事？”
“……我不管！反正女人不结婚就不完整，你必须结婚！”听到程小言的话，苏琳琳的气势稍微弱了一点。后来似乎又感觉到自己身为母亲的使命，低垂的头颅又扬了起来。
“……很晚了，您早点睡吧。”程小言妄图转移话题。
“我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是个好人家的孩子，车房都有，人长得也不错。”苏琳琳仿佛没听到，只命令一般说：“明天晚上七点，你们在天河广场见面。”
“妈……”程小言哀叫。
“小言，你爸爸走的早，我不希望你将来和我一样高兴了难过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程小言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咙口，张开的嘴巴好久都没有发出来声音。
从她八岁父亲过世，母亲独自一人她抚养长大，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所以，不是违背原则的事，她并不想让母亲失望。
拒绝的话在喉边滚了几滚，最终变成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