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被告席上的韩文悦一脸茫然。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边,纵然算不得超人,估计也和警察无异,区别只在表面和内里而已,谁知,今日竟站在法庭接受审判,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他想笑,但笑不出来。
为了这场根本不知道算怎么回事的官司,张鳞通过关系,找到全市最著名的律师来辩护,但当得知韩文悦的情况后,那位一向口若悬河的大律师头一次沉默了很久。
这官司很难打,那大律师并未隐瞒,直言不讳。
张鳞当然清楚,他自己就是学法律的。
韩文悦这官司,难就难在对他自己有利的证据几乎没有,帐户上凭空多出五十多万来,不能说明来源,而且,那中年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口咬定就是他负责洗钱的,两边一对照,几乎就已经把他证死了。
这些问题,韩文悦和张鳞何尝不知,关键在于,一来贝尔尼尼的事根本不能透露,二来,就算能说出来,又有谁信呢?五十万现金无来源,就算现在跳出来个证人说这是偷的,恐怕也能把他告倒。
要说贝尔尼尼,这事他要知道肯定是会做证的,但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贝尔尼尼现在在哪儿飘着呢。
事情闹大了,张鳞也未及和韩文悦商量,直接通知了王静娴。此时,王静娴正一脸痛苦的坐在听众席,两行泪水不停的涌下。
据说,就因为韩文悦的事,王静娴和她父亲大吵一架,几乎闹到快要断绝父女关系的地步。
不过,就算如此,她父亲也不打算帮助韩文悦,为此,王静娴大包小包从家中搬了出来。
到了这种地步,纵然张鳞一向智计百出,也不禁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了。
法庭一共审理了两天,张鳞找来的那位律师的确非同小可,竟把局面一点点扳了回来,但情形对韩文悦仍然是极为不利,这点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到了第二天,尽管那位律师费尽了口舌,也无力再挽回什么。韩文悦以洗钱罪名被判入狱两年,坐在一边的张鳞此时竟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最起码,上诉的机会还有。
但这个结果,对于韩文悦来说,根本无法接受。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就把罪安在自己头上?那一刹那,他几乎动了把法庭折腾个天翻地覆的心思。
在他还没有丧失理智之前,张鳞的目光制止了他。
韩文悦双手死死握紧面前的栏杆,无声的叹了口气。
就在审理快结束时,事情竟然又有了小小的转机。
出庭的人是那位审理韩文悦的莫警官,而他的到来却给韩文悦带来了好消息,据他自己称,他至今没有找到韩文悦犯罪的任何动机。
理由很简单,韩文悦拥有好几家公司的股分,转让的手续完全合法,另外,他本身就是境外一家大型企业的合法继承人,像这样的一个人,有必要因为五十万而去犯罪么?
其实,这方面的理由,韩文悦的律师一开始便提过,但自莫警官的口中说出,分量便不一样了。一个专门负责案件审理的老警察,能够毫不避讳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就等于推翻了自己一开始所有的工作成果,以这点来说,这位老警官真称的上是高风亮节。
这么一来,审理又陷入争议状态,法官不得以休庭半小时。
半小时后,法官宣布,韩文悦洗钱罪名成立,但因具体动机不明,判处有期徒刑八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张鳞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比起刚才也无异于天地之别。
韩文悦仍旧不能接受,但情绪已经基本稳定,八个月,并不算长,这段时间内,还是有机会还自己清白的。
审理刚一结束,韩文悦甚至没来得及和张鳞等人道一声别,便被警车押往看守所。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皱着眉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似乎头一次生出怨恨感来,竟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连他自己都吃惊的地步。
看守所就在市郊,用不到多少时间便到了。
例行的交接完毕,韩文悦换上囚衣,一头长发也被剃成个和尚模样,心中怒火自是更炽。
等到分配监房时,那狱警看了看他档案,笑道:“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五十四号吧,少让他受点欺负。”
韩文悦听了这话,心中不知怎得,倒是略平静了一些,看样子还是有好人的。
哪知一进监室全愣了一下,里面四个床位,全是上下铺位,有六个人仰躺坐俯,各色姿势都有,似是正歇着晌,见自己进来,都把目光瞄向这边打量。
这六人倒有五人是满脸横肉,怎么看怎么不像善类,只有一个约略瘦弱白净些,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在这里倒真算是异类了。
韩文悦回头瞟了一眼,见那狱警一脸阴笑,心中真恨不得一拳击在那张脸上,冷笑一声,抬脚跨进监室,瞧见左手边一张铺位空着,便坐了上去。
忽然听见上铺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韩文悦抬起头,见上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刀疤脸汉子,棱着眼道:“这儿有人了,滚边去!”
韩文悦强忍住怒气,淡淡道:“哦,那我该睡哪里?”
那人朝里努了努嘴“嗯,自己去。”
韩文悦朝里一看,见在卫生间门边有一张床空着,便起身向那床铺走去。
刚把分发的铺盖和日用品放在床上,便听见后面一声破空声传来,韩文悦向左一侧身,那东西砸在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低头一看,是一把扫帚。
“日你妈!”
那刀疤汉子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骂道:“老子说的是里面,你瞎乱跑啥?”
韩文悦这才明白过来,竟是让自己睡到厕所去,心中又是一阵怒火翻涌,强自忍住,不言声盯着那狱警看。
那狱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到了此时才道:“别欺负新室友嘛,好好相处,知道不青头?”
那叫青头的刀疤汉子笑道:“报告政府,我只是和新朋友开个玩笑。”
狱警笑了笑,指了指一边墙上的纸“这上面写着规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出操,什么时候劳动,等下仔细看了,迟到了要挨罚。”
说罢扬长而去。
韩文悦把铺盖扔在床上,也不想去看那什么劳什子规定,双手枕在脑后躺下。他需要时间,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忽然间咣的一声巨响,床抖了下。韩文悦从沉思中惊醒,坐起身来,见床前不知何时已经围过来四个人,还有一个就在他上铺,正双手扒着床沿恶狠狠得盯着他。
韩文悦正在火大的时候,见他们几个一副寻事的表情,冷冷道:“怎么?”
青头一脚踩在床铺上“小子,知道拜码头么?”
韩文悦道:“什么码头?”
旁边一个胖子笑道:“看来这小子是个雏啊,屁事不懂。”
几人哄笑起来。青头又道:“小子,招子放亮点,给哥几个上点儿,包你在里面吃香喝辣,怎么样?”
韩文悦冷冷一哂“我没钱。”
青头一愣正想说话,那胖倒抢在前头“小子,善财不舍,当心不得善终哦。”
韩文悦本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倒不由得好笑“看样子还读过几本书嘛,善财该舍才舍,你们又不是如来佛观世音,凭什么舍给你们?”
这话一出,直把几个汉子顶的直噎气,带金丝眼镜那个瘦子正坐在自己床上往这边张望,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青头大怒,拔拳就要打向韩文悦,却听见外面当当一阵响,一个狱警提着警棍正敲栏杆“干什么呢?老实点!”
青头急忙使了个眼色,几人不言声便往回走。胖子低声恐吓道:“小子,你等着。”
韩文悦冷哼一声,自顾自躺在床上,闭眼养起神来。
他心中有事,自然是睡不着的,只合眼搬运内息练功,边提着精神防着青头等人来偷袭,谁知竟根本没有人来骚扰他,倒搞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午出操,倒也没什么难的,只是站站队列,走走正步罢了。这些训练比起韩文悦练功所吃的苦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等到解散了自由活动,一群囚犯打篮球打排球下棋的好不热闹,竟和外间无异。韩文悦一个人也不识,自己一边在操场边上踱步,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洗脱罪名。忽然间发现青头几人蹲在墙角,身边还围着不少人,正说笑着,还往这边指指点点。
韩文悦心知他们必然是召集人来找自己麻烦,却半点不惧,冷笑一声,自顾自得散步。
自由活动结束已近傍晚,韩文悦随着队伍进了食堂。
饭菜倒还算凑合,谈不上好坏,偶而还能发现几块肉。只那派饭的人颇为偏心,有的人便是一大勺,等到自己,连汤带水也不过半碗。
他自不会在意这些,取了三个馒头,找了个桌子坐下便吃。
不过他坐的那张桌子,原先还有好几个人,见他来了不言声几口扒完饭便走,此后也再没有别人坐在他桌上。
韩文悦暗暗提起精神,这必然是青头那帮人打算趁乱收拾自己,绝错不了。
果然,等到狱警开饭,食堂内只剩两个值守的时候,门口那桌不知道因为什么打了起来,随即便有人加入进去,一时间饭盆馒头乱飞!那两个狱警急忙冲上去阻拦。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韩文悦身子急闪,果然一个人影从自己旁边冲了过去,只听嚓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插进了桌板!
冲过来的正是那胖子,双手握着一柄长条状的金属物事,前端已经刺进桌板内,外面还有大概五六厘米长的一段,握在手中的部分用胶布缠着。
韩文悦略一辨认,已经看出,那竟是一根锯条,前端打磨的如刀子般锐利,以他刚才那样的速度冲过来,竟像是要把自己捅个对穿一般!心中怒火腾的一下便炽燃起来,顺手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
这一掌韩文悦动了真火,掴的是又重又实,那胖子竟被打的半空一转,惨叫还没顾的上发出,已经一口血喷了出来,连带着吐出几颗大牙!
这边胖子身体还未落地,一侧又冲上来一人,手里攥着根锥子样的东西,就往韩文悦面门捅去!
韩文悦身子只略一歪,一个侧踹正踢中那人面门,而那锥子还有半个胳膊长短才够的到韩文悦的脸,那人立时便晕了过去。
脚还没等收回,左右后各方扑上来好几个汉子,有的手中拿着利器,有的赤手空拳,无一不是凶神恶煞!
韩文悦一跃而起,凌空两脚连环扫出,瞬间便把四个汉子踢的倒飞出去,刚一落地,双手施展擒拿又扣住两个汉子后颈,双臂使劲一合,两头相撞立时又撞晕两个!
他如此功力,倒把后面准备扑上来的人吓的一愣,眼见被他打出去的不是晕倒就是血流满面,谁也不敢上来再触头。
韩文悦却是头一次打的如此兴起,把心一横,大声道:“既然找我麻烦,咱们便闹个痛快!”
说话间左掌在桌面上一拍,人已借势跃起,那大桌哗啦一声就垮了!
青头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文悦打人,一愣神间便看见对方跃起足有三米多高,空中双脚连环向自己踢了过来,吓的大叫一声,一个打滚从桌面上翻了开去,身上的囚衣立时便沾满菜汤饭粒!
韩文悦见他避开,腿略一偏,便把刚才正挨着青头那人踢了个正着。那人反应倒也不慢,危急中身子侧过,以手臂护住头部,硬受了韩文悦一脚!
韩文悦盛怒之下,这脚力量何其之大,饶是这人身体强壮,已是被踢的倒飞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手臂随即骨折,立时晕了!
这么一来,周围围着韩文悦想下手的人哗啦一声便散了开来,中间空出老大一个圈子!
韩文悦怒气未抑,一眼瞟见青头正往人堆里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踢在一张饭桌底下,那桌面忽的一声就向青头砸了过去!
青头倒是甚是滑溜,奋力一挤,正从人缝中穿了进去,挡在前面的好几个人成了挡箭牌,全被那大桌面砸倒,哭爹叫娘声响彻一片!
青头吓的屁滚尿流,这才知道对方绝非平常人,一边连滚带爬逃跑,一边大声叫着“政府救命!杀……杀人啦!”
韩文悦动作太快,开始的打斗,两个狱警倒没发现,到了后来动静实在太大,一回头恰好看见一张桌子砸向青头,这才发现事情不妙,一边大喊着冲了过来,一边把枪也从腰间掏出!
食堂有闭路电视监控,两个狱警还未到韩文悦旁边,门口便冲进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不言声端枪对准韩文悦!
韩文悦看了一眼惊恐万分的青头,恨恨得举起手“你小子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