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一个中年男子满脸义愤;台下,数以十计的麦克风和摄像机对准了他,远处的镁光灯也在不停闪烁。
“我对我们国家的司法机关的能力抱有怀疑。”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仿佛为了加强语气,右手握成拳挥动着“连日来数起凶杀案,警方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线索,这个国家的司法机关是摆设吗?”
一边负责警卫工作的警察们,几乎全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而另一边作为嘉宾的警视监手抚着油亮的脑门,一脸羞惭。
中年男子似是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高,迅速转为咆哮“你们把这个国家的国民当做什么?蝼蚁吗?或是你们执法行为中的试验品?”
这话一出,警视监干脆把脸扭转,而其中的几个警卫咬牙切齿,显然这话太也不中听了。
中年男子话锋越来越犀利,一口气说了半个多小时,直把所有的霓虹国警察贬到一文不值。
他总算觉得累了,长出口气,示意下面的记者开始提问。
一个瘦高的记者首先道:“请问上野先生,是不是由于您的独子被害,您才对霓虹国的警察机关如此不满呢?”
中年男子正是上野国夫的父亲上野广志,只听他怒道:“请注意你的言辞!作为一个父亲,我自然会心伤我儿子的死,但作为一个议员,我更多方面要对国民负责。”
瘦高记者刚刚坐下,便有一名女记者站起“不过我听说,您的儿子上野国夫和多起罪案有牵连,但在您的庇佑下从未受到过法律制裁,这是否属实呢?”
上野广志忽得一下站起身来“我怀疑你是否有基本的职业道德,这些是你听说来的,可有证据?这样诽谤一个逝者,基本的礼貌素质也值得怀疑!”
那女记者耸了耸肩,坐了下来。
接下来又有几人提了些问题,基本和前两人的倒也大同小异,就似串通好的一般,把个上野气的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发布会上的火yao味越来越浓,上野广志的助手不断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说些笑话,缓和下气氛,可惜上野独子刚丧,要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倒算是奇事一件了。
又过了一阵,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的男记者站了起来“上野先生,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您的儿子每年光毒品获得的利益,就不下千亿日元。”
这句话犹如在深水区投入一个强力炸弹一般,刹那间全场哗然!
上野广志一愣,随即脸色涨的通红,看来已经怒至极处“你……你说这种可笑的话,可有证据么?”
那男子道:“我有特殊的渠道,消息十分可靠。”
上野广志怒道:“你是哪里的记者?保安呢?赶他出去!”
那记者尚未答话,大厅正门忽然冲进几个身着西装的男子,当先一个大声道:“他说的就是事实。”
上野广志大睁着双眼打量来者,那几人却没等他发问,先道:“警视厅搜查一课,据调查,你的儿子上野国夫涉嫌多宗谋杀、暴力伤害、贩毒等案件,请你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上野广志怔了几秒,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急回头寻找刚才还坐在一旁的警视监,却见对方一脸平静的望向这边,他的脸色迅速转为灰败,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闪光灯刹那间闪个不停,所有的记者,都在此时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如同一朵花一般,笑着冲伊藤摆了摆手。
伊藤躬了躬身,按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上野极其难看的特写镜头。
“冥顽不灵的蠢货。”
老人笑道。
伊藤陪着笑了笑“主人,其实,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早够把他投入监狱的吧?”
老人嗯了一声,道:“Z国人有句老话,叫狗急跳墙,把任何人逼急了,都要防着他反咬一口,更何况是上野这样的家伙。”
伊藤沉思了一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主人睿智。”
老人笑了笑“赵知秋是天生的杀手,这样的人材,正好多些机会让他习惯这种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利没有弊的。”
伊藤顿了顿“不过……主人,我担心,赵知秋那样的性格,绝不好驾驭。”
老人笑道:“现在由着他,以后……”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失言,摆了摆手,便没下文了。
伊藤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立在一边。
老人斜靠在躺椅上,眼睛半眯,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真想早些看到,那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伊藤不敢再惊动他,见老人摆手,躬身退出房门。
步出庭院上了车,伊藤的表情已经转为严肃,双眉紧皱,似在思索着什么。
车行至半途,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伊藤接起,应了一声。
电话那边一个男声不停说着什么,伊藤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嗯一声,表情仍是那么严肃,倒看不出问题严重与否。
这通电话说了有三分多钟,伊藤忽然间挂断电话,双眉紧紧锁在一起。
前边开车的司机从倒后镜中看了一眼,却也不敢多问,目光闪了一下,便低下了头。
赵知秋和千惠把真田诚两人送上车,顺着人流向车站外走去。
千惠看起来非常兴奋,赵知秋倒也能猜出大概来,只怕是因为真田诚应允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不过这念头只在脑中一闪,便被随即涌上的热流所代替。
自昨晚的杀戮之后,他发现心中的杀意出现的越频繁了,而且觉得原本已经能够控制的情绪,也再次变得难以抑制。
东京人口本就极为稠密,更何况是车站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人挤着人,前后贴的极紧,令人不自觉生出烦燥的心理。
赵知秋越向前挤,心中恼怒便更增几分,左手把布包越攥越紧。
正没奈何间,忽然听见千惠低呼一声,一抬头,却见千惠满脸通红,表情恼怒的望着身后的一个中年谢顶男子。
赵知秋回头一看,那男子右手正贴在千惠臀部,表情略有些尴尬。
他只觉得脑中猛然间热流上涌,几乎想也不想,摆手一拳正中那男子面部!
这一拳力量好大,把那男子打的向后跌出,他身后的人群竟也被撞倒了好几人!
前后左右的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齐齐惊呼,瞬间四散开来,把赵知秋和千惠空在当中,至于这么多人到底怎么一下子就散了开来,倒是颇令人疑惑不解。
那男子满脸是血,一副金丝眼镜镜框歪斜,镜片碎裂,不少都钉在脸上,正躺在地上低声呻吟。
赵知秋见血,心中杀意更盛,抬脚便往那男子胸口踏去,以他的实力,这一脚下去,这人恐怕只能剩半条命!
陡然间旁边人影一闪,一物横扫而至,赵知秋战斗预感之强世所罕见,抬腿一挡恰好隔下,但这一击力量极大,竟把他身子撞偏,这一脚也就踏不下去了!
赵知秋大怒,回头瞧时,见一个僧侣打扮的年轻汉子不知何时抢了上来,正往回收腿,显然是他刚才出手,救了那男子。
“只是普通的纠纷,不用下重手吧?”
那僧侣皱眉道。
赵知秋脑中热血上涌,正欲拔刀,却见两个警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边呼喝众人散开,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僧侣见赵知秋神色冷漠,那被打的男子伤重说不出话来,只得道:“只是普通的误会,没什么的。”
霓虹国的警察极其负责,这点上,似乎是发达国家的共性,因此那两名警察自不会就此甘休,便要三人回警署去调查。
那僧侣倒没什么异议;中年男子满脸是血,却摇头,示意自己要去医院;赵知秋双眼只盯着那僧侣,神色极冷,不置可否。
两名警察见三人如此态度,一时间倒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间,一旁又走来一人,大声道:“我是警视厅的,出了什么事?”
赵知秋听得声音熟悉,目光略一扫,已经认出,正是先前负责在警局审讯自己的那个名叫坂本的警察。
坂本显然也认出他来,点头示意,向那两名警察讯问事情的经过。
这事警察自然说不清楚,赵知秋本人不屑说,那僧侣也不知前后,最后还是千惠红着脸把起因说了一遍,那中年男子嗫嚅了半天,反驳的有气无力,这一下,任是谁也看的出是非曲直了。
类似这样的骚扰行为,只怕身在东京的年轻女性,倒有一大半都经历过,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的案件。那男子被两名警察带走,不过想来也不至有什么重罚。
那僧侣只说了句“请以下下手轻些。”
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赵知秋却把他的长相记了个清清楚楚,原因便是那一脚令他印象深刻。
坂本也事情解决,出了口气,笑道:“赵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赵知秋对他倒毫无恶感,点了点头。
坂本知道他不爱说话,也不以为意,主动邀请两人吃饭。
千惠正要代赵知秋回绝,却不想他竟然点头答应了,心中倒有些不解起来。
其实赵知秋一方面对坂本有些好感,另一方面也对他的作法有些好奇。东京物欲横流,人与人之间极其淡漠,只要事不关己,没人愿意惹事上身。但上次坂本却曾有过帮助自己的举动,这点上,至今为止,赵知秋都没有想通。
三人来到车站对面的一家咖啡厅中落座,依次叫了饮料。
赵知秋仍旧冷冷的不说话,倒是千惠和坂本还有几句对话。
过了一阵,坂本也实在有些不耐,便道:“赵先生,自从上次分手一直没见过,我还以为他们把你……”
赵知秋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坂本笑了笑“那太好了。”
又沉默了一阵,坂本才道:“我最近很忙,连续出了几件凶杀案,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布防的。”
赵知秋哦了一声“有线索了?”
坂本摇了摇头“没有,无头案,查起来很麻烦。”
赵知秋点了点头,默默喝着咖啡,不再说话了。
坂本侧过脸,瞧了瞧赵知秋身边的布包,淡淡道:“不过赵先生经了上次的事,以暴易暴的风格看样子还没变啊。”
赵知秋抬眼看了看他,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坂本苦笑了下“赵先生是使刀的高手,不过,最近的几起案件都和刀有关系,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带着刀上街,以免引起误会。”
赵知秋何等聪明,早就听出他话里有话“照你这么说,难道全霓虹国用刀的人,都有嫌疑么?”
坂本笑了笑,从衣袋中掏出钱来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的话,打电话给我,喝几杯,聊一聊。”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赵知秋点了下头,心中仍在思索,坂本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过分,用意自然更值得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