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我和二哥请冰和炎吃饭,吃过饭之后我突然又想去看看贺碧霞。
贺碧霞很憔悴,脸色苍白,头发也很蓬乱,只有左胸上方的那个蝴蝶看起来还是很美丽。
看到她这幅模样,我突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话。”贺碧霞说。
我回过神,看看她。“你的脸和小时候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不在乎的说:“得知程哥出事了之后我就开车往那里赶,路上发生了车祸,下半张脸全毁掉了,整过容貌。”
我看看她的左胸口,“那里还很好看。”
她开心的笑了,“那时候很高兴这里没有因为车祸而毁掉。这里是我最喜爱的。
“因为那幅画?”
“没错。那是他为我画的第一幅画。”
我沉默了。爱一个人有什么错?我看着这个落魄的女人,这个现在身败名裂的女人,不自觉的觉得她有些可怜。我想她是爱错了方式,爱的黑暗了,爱的心胸狭隘了,爱的太绝对了。
“爱,只怕单相思。若是两情相悦还有什么是能难倒的。”贺碧霞幽幽的说。
我听出这话她是说的自己,她在感叹,感叹她的爱,感叹她得不到的爱。
而我认为还有她爱中的执着。
我和贺碧霞并没有说多久,之后更长的时间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她很平静的离开,似乎接受了这一切。
出来时觉得无聊于是就打算走路回家,一步一步数着步子。然而回家的路正好经过‘魅’贺家的酒吧。
抬头看了看那张依旧明艳极具诱惑力的招牌,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你怎么在这里?”酒吧里贺铭耀出来。
“我也想这么问你呢。”我转过身子说。
“进去坐坐吧。”
“好啊。”
我们坐在二楼,屏风围出一个包间,从上往下还能看到舞池里扭着水蛇腰的人们。
贺铭耀要了两杯红酒,在我对面坐下。
“去哪里了?”
“去看你姑姑了。”
贺铭耀点点头,“很憔悴吧?”
“嗯,你没去看她么?”
“去了。我爸看过我姑姑就病倒了。”
我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心里想,就那么一个妹妹,并且对他有所愧疚,能不会病倒么?
“你姑姑身上似乎变得很平和了。”
“也许这次是真的清醒了。你怎么样了?”
“嗯?”
“那天之后就没有见过你了,身体好了么?”
“哦。”我笑了笑,“最近都在忙碌着,不知觉就这么好了。”
“你们乐队要不要来我这里唱歌?”过了好久他说话。
空气中漂泊着一种气息,似乎无话可说,似乎说了却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呆愣了一下,这家伙什么意思?我凝神看着他。“为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舞池,“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你们乐队挺有实力的。”
“你给我们多少钱?”
“比其别的酒吧多出2倍。”
我想了一会,觉得这件事自己还是不能做出结果,于是就说:“等我回去问问吧。”
“好。”
我抬手看看时间,也不短了。“我回去。”我站起来说。
“我送你吧?”他站起来。
“不用了。”
贺铭耀把我送到门口,在过马路转弯的时候,我的眼角不小心看到了他,他还是在门口站着的那个位置,似乎连姿势也没有变动一下。
真不明白,他这么刻薄的家伙此刻竟然不那么的让人觉得厌恶。我想我能和他坐下来好好的说话,也许就已经是奇迹的开始了。
我开始继续担任‘Bulerose’的主唱,在各个场合之间游走。关于贺铭耀邀请我们去他的酒吧驻唱,也被左伦一口拒绝了。
我终于唱出了‘妖精’这首歌,不得不说这次的曲子和之前的风格有稍许不同,有一点点诱惑,有一点点拒绝,有点像上扬的眼角,有点少女纯真的笑容,有些沉郁,也有些欢愉。这曲子和我写的词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一起,如同歌词那般,患得患失。
是谁,是谁,在我心头跳跃,忽重忽轻。/是谁,是谁,在我脑海荡漾,忽而欢愉,忽而沉寂。/是谁,是谁,给我别了一朵小花,等候,等候。/是你,是你么?操控了我的思想。/是你,是你么?让我理智发狂。/是你,是你么?让我此刻留下一行行,一行行泪水。/爱啊,为什么不勇敢些。/爱啊,为什么不诚实些。/爱啊,为什么不欢喜些。/让你忧,让我忧。/让我们都在夜里失眠。/都在爱里埋怨。/你我的过错,你我的错失。
其实爱情很像跷跷板,谁压的多,谁就越往下沉,谁越是畏畏缩缩谁就更接近天空,更接近自由,同时也更远离爱人。其实付出得当,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或许是因为我比较自私吧。因为爱情没有保质期,在10年、20年、30年,甚至是更久更长的时间里,变心也许只是一瞬间,而往往爱的越深的那个人到最后也是被伤害的最深。因为我不想看到自己失败,因为我赌不起,因为后果是我无法预测的。
“姥姥,最近怎么样啊?”
这天我去了蕾拉家,看见坐在阳台上晒暖的姥姥,禁不住的问。
“很好啊!”姥姥心情愉快的回答。
姥姥闭目躺在老爷椅上,双手叠放在腹部,阳光大片大片的洒落,眉毛、眼角、枯皱的手,都染上一片平和宁静慈祥。
一辈子也就这个时候是平静的生活了。我想。
谁不是一辈子,苦过、乐过、忧愁过、大悲过,一路上坎坎坷坷。虽然我很羡慕蕾拉姥姥这把年纪的这份闲逸。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还有我的责任,我的使命,我的梦想,我的青春,这些都不允许我在20岁的这个年龄就逃避了现世,逃避了困苦,而去悠闲自在。其实我是羡慕蕾拉姥姥的,可我也有些愁绪,因为我年老的时候也会像这位老人一样,或许会悠闲的睡在老爷椅上,会悠闲的和别的老人下下象棋,可这些都是在我年老的时候,我不想老去,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梦想,没有实现的梦想。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蕾拉姥姥好久好久。最后,轻轻悄悄地走了。
蕾拉穿着一身家居服在卫生间里守在洗衣机的旁边,等着干净的衣服出来。俨然一副少妇的模样。
“你去外面坐着吧,我这就洗好了。”蕾拉抱着拳回过头对说。
“没关系,坐在那里也是闲着没事,不如在你身边,还不会觉得孤单。”我不知道我是何种心情说出这话的,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蕾拉听了我的话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我“咦”了一声,“你没有孩子气么?又不是我自己孩子气的。”我做出不乐意的表情说。
“我就快走了。”蕾拉拿出里面的衣服,白色的干净极了。
“哦,什么时候?”我低落的说。
“明天跟我去趟‘魅’吧。前阵子我跟海联系过了,我去给他们做最后一次演唱,说是对我的欢送会。”说完蕾拉笑笑。
“行。是橘子四分四乐队?”我疑惑的问。
“是的。”
“他们找到主唱了么?”我倚在门框上,拿着从冰箱里拿出的香蕉,一瓣一瓣拨开。
“正在找寻新的主唱。”
“哦,是么?”我咬了一口香蕉,不在意的说。
蕾拉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床上,两眼直盯盯的看着我,她沉默很久才说话。“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把最后一口香蕉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用手指抹抹嘴角两边,发现没有什么沾在嘴角边的东西才说话。“你回去之后,多久会回来一次?”
其实这话我迟疑了很久,一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蕾拉说。我舍不得她走,我不知道她要走多久,我很要多久能见面,多久能面对面的说话谈心一起睡觉。
“不知道。”蕾拉声音低了些,她向门外望了望,“姥姥年纪大了,再加上她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又涌出一股愧疚。“嗯。你不能回来我就去找你。”说完我咧嘴哈哈哈的笑起来。
蕾拉看我笑了,也跟着笑,轻轻地说:“我明白你心里想的。”
后来,那一天阳光甚是明媚灿烂,我倚着门框看蕾拉在屋子里收拾衣物,以及一些其他的东西。
时光不经意的就从指缝间溜走。
蕾拉一袭白色的及膝衬衣,光芒柔和。卷卷的发有些凌乱,有些野性,和美丽。蕾拉的的手指很长很细,也很灵巧。蕾拉的声音是紫色的很有个性,有时候是温柔的,有时候很冷酷。
那天下午,我就这么的盯着蕾拉的背影,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似乎这次的告别是一场长久的离别,似乎我们会相隔万年才会相见。
我止不住的想,两腿站立地有些麻木,有些僵硬。而我的手指,在攥住的同时,指尖泛着微凉。
我的目光略过蕾拉的身影,穿越透明的玻璃窗。
窗外的叶子开始在凋落了,一片一片的飘落,金黄色看不出死亡,看不出这是告别的色彩。
可是它在向我挥手,挥着它小小的手,并且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