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此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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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苏三三从箱子里提出三十万交到医院,主治的黄医生也得到了确切的肾源消息,手术按排在两天后,这两天内,苏三三寸步不离的守在母亲身边,不断的跟母亲规划未来的美好生活,母亲仿佛是受自己的感染,对未来也不再那么惧怕,也会跟苏三三一起想着未来的生活,有时候在母亲睡着时候,她会一个人坐在母亲的病塌前面想起那个突然降临在自己世界的男子,或许她正是上帝派下来振救她们母女的,想着想着就觉得人生仍旧是那样充满期待,虽然她失去了父亲,失了家庭,失了青春岁月里令人砰然心跳的爱恋,可是上帝总算是眷顾着她,把她的母亲留给了自己。

  做手术那天,苏三三早早的爬起来给母亲洗涮,母亲本来就是个漂亮的人,也比较爱整洁,她多次表示过绝不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尴尬的一面,可是如今,到这样田地,也不再如年轻时那般在意。

  苏三三给母亲的头发梳齐,然后又给母亲喂了一些流质的鸡丝稀饭,大约是做手术,母亲的心情明显很好,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难看,苏三三说:“妈妈,您一定可以看到我幸福的。”母亲也充满期待,笑着应允一定亲自己给女儿做嫁衣。护士正好进来将手术协议书交到苏三三手里,苏三三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在手术协议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字的时候,她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她成年之后做得最重大的一项决定,却是关乎母亲的生命。

  母亲是握着她的手被推进手术室的,如果可以,她想站在母亲身边给母亲鼓励打气,可是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手术其间,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入内,以免影响医生和病人的情绪。

  苏三三站在走廊的尽头,心神不灵的望着窗外,外面忽然飘起雨来,细细密密的打在树叶子上沙沙作响,她掰着手指头,努力的使自己安静下来,可是一颗心像浮在水面上,晃来晃去的不安心。

  她不知母亲手术的成功率究竟有多大,还有如果手术成功也不能排除一系列病发症的可能性,而这些情况已经不再是自己可在左右的了,从小她就听老人们说过,碰到重大疾病如果有幸能够治愈当然很好,但是最怕的就是复发,如果复发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这一点也是苏三三很忧虑的地方。

  她站在窗前心惊胆颤,雨还是细细密密的从空中落下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位年轻的父亲紧紧的搂着孩子从雨里冲进医院,想必一定是紧张急了。

  她忽然想起父亲,父亲虽然只是出租车司机,每日收入也不过百元,但是他与母亲的感情非常非常好,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父亲每次下了早班回来总是会带一盅水鸭汤回来给母亲喝,那时候,一盅水鸭汤少少也要九块钱,可是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并不太好,也不过只是一日三餐温饱,可是父亲还要将自己抽烟的钱省下来给母亲买补品,她有时候看到父亲眼睛似乎只有母亲,连她这个女儿都并不放在心上,有很多次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掉眼睛,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防碍了爸爸妈妈,青春期的时候,判逆思想比较严重,父亲常常下班回来还要烧火做饭,有一次,父亲回来得比较晚,看到母亲孱弱的站在灶台前炒菜,彼时她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竟然躲在房间里看言情小说,丝毫还没有怜悯之心,父亲站在她房间门口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发现,后来父亲铁青着一张脸走进来,一声不响的夺过她手里的书,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那本刚刚从同学手里借来的《几度夕阳红》撒成两半。

  父亲咬牙切齿的说:“苏三三,你如果读不出书来,麻烦你懂事一点,你妈妈的身体你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站一分钟狠不得要歇三分钟,炒一盘菜可能会花一个小时,她心疼你才不让你做,你倒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这些瞎书,你要读就读,不读就给我滚回来,我还省心点有人照顾你妈。”说完拂袖而去。

  苏三三有些震惊,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温和的人,从来不会发什么脾气,可是这次却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她心里委屈,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会儿,母亲已经在叫她吃饭,她走出房门,看到父亲挽着母亲缓缓的坐下来,嘴巴里还在怪怨父亲不该这样骂女儿,她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怕父母看见,赶紧擦眼泪这才到饭桌上吃饭,仍旧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一盘煮水豆,一盘清炒白菜,还有一盘蕃茄炒蛋。那时候一盘蕃茄炒蛋几乎是她专有美食,是母亲特意做给她吃的,可是那晚,因为她心里有气,一筷子也没动,父亲夹了几块鸡蛋放在她碗里,她一筷子夹出来又丢回盘里,父亲气得几乎想打她,可仰起的手最终也没有落下来,就因为父亲撕书的缘故,苏三三约有四五天没有喊她一声爸爸,母亲整天也哎声叹气说她太不懂事,父亲一个人赚钱养活一家人也不容易,有时候,在外面受点闲气回来发发脾气也是再所难免的。

  她不想让母亲太难受,索性也不再拿冷脸面对父亲,隔了一天,父亲早班下班回家,她也正好放学会来,轻轻的叫了一声爸爸,父亲高兴得咧开嘴就笑,露出一口干净的牙齿,她仿佛看到天空都开满了花,因为在她记事以来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开心过,觉得有些不习惯,父亲突然说:“三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苏三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这才觉得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清幽香甜的味道,却又没办法仔细分辩也究竟是什么香气,只好闷闷的答?:“有点香,是什么香气?”

  父亲忽然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点滴瓶,瓶子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她觉得好奇,忙拿过瓶子问父亲:“这是什么?”

  父亲笑得满脸开花:“我们家的姑娘找成大姑娘了,也爱美了,爸爸今天给你买了洗发香波,以后我们三三再也不用担心头发臭了。”

  她曾经希望过很多次,可是从来没有实现过,这次却因为自己不懂事的气性竟然换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忙将瓶子打开来将鼻子塞那瓶子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她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总觉得是一种水果的味道,可是具体是什么水果,她也不知道,只是高兴的拿着瓶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后来父亲又给她买了LUX香皂,那时香皂还没有普及,而且LUX牌子的也不便宜,父亲居然会想到要给她买这些,她从小到大,父亲很少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尤其是比较偏女孩气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她偷偷的问母亲:“妈妈,是不是你叫爸爸买的?”母亲微笑着摇头,“爸爸对你可好了,你不要总是惹爸爸生气,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所以你们应该是很好很好的,以后不许跟你爸爸赌气,再赌气,妈妈可饶不了你。”

  苏三三只是幸福的低头吃饭,还不忘打趣母亲:“要我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这辈子你不会吃醋啊?”

  “这辈子你们是父女,我吃什么醋。”母亲不忘戳了戳她的脑门。

  那一段时间,她觉得家里边突然宽裕了很多,有时候还会有红烧肉吃,她问母亲,爸爸最近好像每次回家都是神清气爽的。

  母亲说父亲最近接到一单固定的生意,客人给的报酬特别可观,所以父亲最近像中了五百万似的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苏三三想,苏家是不是终于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了?

  可是好日子刚刚持续了三年的时间,父亲却在一场意外车祸中去世了,从此家里不但没有时来运转,而且更加水深火热。本来这几年,家里经济宽裕一些,父亲也带母亲去比较知名的医院看病,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可是突闻恶耗,再也经受不起这场巨大的打击,一下子卧床不起,那年,她不过才二十岁,正在高四,全力准备来年的高考,却在这场灭顶之灾面前,美好的未来全部打碎。

  她在老师与同学们的扼腕叹息中离开了学校,从此担起了家庭里所有的责任。因为母亲的病医生诊断为肾病,母亲以前的病也不过只是些心率不齐,或心血供应不足性昏撅,可这次竟然是肾囊肿,她有些心慌,不知道这个病究竟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家里的积蓄也是越来越少。她知道长期这样下去,家里的经济状况会更加糟糕,有一次在给母亲送饭途中,经过一家餐饮店,看到门口贴着一张招工纸,她给母亲送完饭,趁着母亲睡着的时候就出来应聘工作,因为她是刚刚从学校出来的,没有什么实质的工作经验,可是他们要招洗碗工,这个她在家里也洗过,应该也不是很难,应聘的时候,老板看她长得好,并且又是高中生,就安排她做服务员,负责端茶上菜之类的,说是工资相对洗碗工要高,她高兴得满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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