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潼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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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天寒地冻来形容现在的天气绝不为过,渭水上有不少水流不太湍急的水面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皎洁的月色下,苍茫的原野上所有的事物都分外清晰,河岸边的几颗垂柳静谧无声,只是柳条上的露出早已结成了冰凌,在月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这鬼天气好冷啊!”河岸不远处的矮矮山丘上忽然冒出了一个男子的脑袋,从面相上看,颇为年轻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黝黑的眸子往河畔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当即哈出一口热气,轻声腹诽道。

  “小猴子,你也不想想这么什么天气,当然冷了。”年轻男子身旁的还伏着一头发花白的年长男子,他斜了那小猴子一眼,开口说道。

  “老孙啊,你说这么个鬼天气,曹操他还敢派人过河么?”小猴子姓侯,不过年幼从军,性格极为活泼,因而被战友们戏称做小猴子,今次还是他第一次上阵,就被发配来这渭水河边侦查敌情。而年老者姓孙,因其年纪在斥候营中无人能及,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孙,他已经从军十数年了,经验丰富,所以什长才会派他和小猴子一起出来。

  “这谁知道。”老孙撇了撇嘴,须臾却是又开了口,“不过既然将军让我们在这里巡守,自然有其道理。”

  老孙口中的“将军”便是那马超,在关西军中虽然韩遂名义上职位最高,然而声望却远不及马超,而此番能纠结起近十万的雄兵,其中马超之功远胜于韩遂。

  “哎,真想早些回家睡热炕啊,比在这里风餐露宿还要挨饿受冻不知道安逸多少!”小猴子再看了眼远处空无一人的渭水两岸,低声说道。

  “你才从军多久,这点小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跟着将军成大事。”老孙轻骂道。

  “哼,难道你不想回家么?”小猴子颇为不服气的反驳道。

  “不要拿我和你比啊,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这场仗打完了就可以退伍还乡抱孙子了,可不着急这一两天。”老孙笑着开了口。看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洋溢起的笑意,只怕已是想到了自己未来含饴弄孙的情形。

  “哎,对了,你那孙子几岁了?”小猴子开口问道。

  “还不到两岁,上次见我回去,那芽儿从他娘怀里跳下来,又蹦又跳的朝我过来…”说起自己的小孙子,老孙不由有些滔滔不绝。

  “那他爹呢?”冷不防的小猴子插了一句,老孙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去年和羌人打仗的时候断了一条腿…”

  “哎,不知道我还回不回得去…”小猴子亦是沉寂了一会儿,这才略带些泄气的开了口。

  “住口,不许说晦气的话!”老孙低喝一声,没好气的瞪了小猴子一眼。从军之人都是很迷信的,不但是那些将领,连普通士卒一样,这小猴子口不择言,犯了军中禁忌,幸亏旁边是老孙,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一嘴巴子拍上去了。

  “以后在营中不许说这样的话,知道么!”老孙正准备训斥小猴子,却发现小猴子面色变得无比难看,整张嘴张大,吃惊的望着远方。

  “小猴子,你怎么…”老孙正想问他为何如此模样,然而顺着小猴子的目光望去,他的脸色也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满脸的褶子也再次皱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渭水水面被几根铁索拦腰截断,一条浮桥漂浮其上,一队身着黑衣黑甲的士卒正悄无声息的通过浮桥,而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曹军的兵士无疑了。

  此时在渭水西岸已有了不少士卒,不过他们此时的举动很奇怪,每人都挑着一个筐和一个桶,筐里装满了渭水边的泥沙,桶中则是冰冷刺骨的河水。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都怪你这臭小子,叫你不要乱说话偏不信!”良久,老孙终于回过神来,却是抬起脚狠狠在小猴子屁股上踹了一脚,开口说道。

  “不要叫!想死啊!”那小猴子一吃痛,嘴一张就差点叫出来,幸好老孙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

  “那…那我们现…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的小猴子战战兢兢的掰开老孙捂住自己嘴的手,略带惊惧的开口道。

  “看看再说。”老孙却是沉稳的说道。

  “我…我们还是先…先回营,将…将这里的事回禀给…给将军吧。”毕竟是初次上阵,小猴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因紧张而越跳越快,几乎就要从胸膛中迸出来。

  “回去?你回去说什么,就说河西来了敌人?”老孙冷声道,“连对方来了多少人、主将为谁、有何目的都不知道,你回去了怎么说?”

  “那…那怎么办?”小猴子只觉得自己两腿都开始打颤了,追问道。

  “再观察一下,不用着急,他们现在发现不了我们的。”老孙低声道。

  不得不说老孙的确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斥候,他选择的这个山丘当真是个绝佳的隐蔽和观察位置,既能凭藉周遭的物事完全的让自己与小猴子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又能将附近的环境尽收眼底,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错过。

  “好…好吧。”小猴子依言再次将头埋了下来,只是呼吸声越发的沉重,像是老牛喘气般。

  “大概有四千人。”浮桥上的人影渐渐都消散,浮桥也被撤去,老孙心中默默数了一遍,喃喃道。

  “这也能看得出来么?”小猴子已渐渐平静了下来,听到老孙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孙摇了摇头,再向曹军那边望了一眼,低声道,“没有打旗号,看不出主将是谁。”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小猴子望着那些正在渭水河边的忙碌着的曹军士卒,又问道。

  只见那些曹军士卒在地面上用早已准备好的圆木搭成大致的框架,然后往框架里堆积泥沙并泼水,不多时,那框架的底部已结起了一层薄冰。

  “不好,他们在筑营!”眼见于此,老孙忽然沉声说道。

  “筑营?”闻言,小猴子不禁一愣,不解的开口道,“就靠这河水和沙子也能筑营?”

  “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走,立刻回营将此事禀报将军,迟了就来不及了!”老孙疾声说道,正打算一跃而起,然而山丘的另一侧却是想起了一个尖锐的低啸声。

  “什么声音?”小猴儿循声望去,老孙却是一把将他拽起,厉声道,“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果然如老孙所言,尖锐的啸声之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远处十数骑朝这小山丘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策马扬鞭一骑绝尘,显然是其首领。

  眼见曹军士卒来势凶猛,老孙和小猴子再不敢耽搁,齐齐一跃而起,转身快步跑下山丘,而在山丘的另一头,两颗枯树各拴着一匹西凉高头大马,口带嚼子,四蹄也用布裹住。

  慌乱之际,老孙和小猴子只顾得上松开缰绳,来不及解开马儿的其他束缚,便翻身上马,驱马疾奔!

  苍茫的旷野上,一群黑衣黑甲的骑兵疯狂的追逐着前面的老孙和小猴子。浓稠的夜幕下,他们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除了手中兵刃反射银色月光而泛起的点点白色涟漪,再无其他色彩。若是不仔细分辨,这些骑士仿若会给人一种错觉—一群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着目标。

  “希律律!希律律!”老孙只觉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他仿佛已能听到曹军士卒胯下战马那沉重的喘息声,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微微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曹军骑兵不断的拉近与自己二人之间的距离,对方手中兵器闪烁着的寒光映入老孙的眸子,让他因为内心的惊惧,而浑身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多年来,这是老孙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接近。他从军多年,当斥候也十数年了,老孙自知自己武力不足,打不过别人,但是他从未怀疑过一件事,就是他跑必定能跑得过别人。毕竟西凉兵士的坐骑大多都是西域马,相较于中原的马匹,无论速度和耐力都要高出许多,因此走为上一直都是老孙的救命法宝。只是今天这法宝却是不灵了,非但不能将这些曹军士卒甩开,反而被步步紧逼、越追越近,再这么下去,只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二人就要被身后的曹军骑兵追上!

  “不行,分开跑!”眼见于此,老孙当机立断,一拨马头朝左侧拐了过去。

  此时,老孙精湛的骑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只见他的战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划过一道圆弧变向朝左侧拧过身子,几乎没有减低一丁点速度的疾驰而去。

  那些曹军骑兵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变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来不及改变方向,只能继续往前追逐小猴子,而来不及变向追赶老孙了。

  老孙长吁一口气,转过头眼见身后并没有人继续追来,心中微微镇定了些,正准备忙里偷闲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庆幸自己总算捡回一条命来,异变陡生!

  一个尖锐的破空之声突然传到老孙的耳畔,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人一骑伫立在不远处,那人左手里握着一张长弓,右手已空。而空气中,一缕泛着灰黑色光芒的箭镞则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飞速的靠近他的胸膛。

  只听“扑哧”一声,老孙瞳孔骤然缩小,羽箭闪电般射中了他的胸膛,不偏不倚的插在左胸上,老孙颓然的摁住胸膛,殷红的鲜血缓缓从指缝中渗出,身子一歪,从坐骑上摔了下来。

  “想跑么?“远处那人慢慢驱使坐骑来到老孙身边,望着一动不动的老孙,寒声道,“若是让你从我虎豹骑面前逃了,我徐晃有何颜面回去面对丞相大人?”

  “将军,另一人也已经被。”不多时,刚才追击小猴子的曹军骑兵都返回来,一人拱手禀报。

  “走吧。”徐晃再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老孙,拨转马头策马而去,诸人亦是紧跟而去,不多时旷野里又慢慢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翌日,阳光虽然分外耀眼,但是气温却丝毫没有回升的迹象,而当韩遂闻讯率大军赶到之时,一座冰筑的营寨已高高矗立渭水河畔。

  韩遂须发皆白,眼窝深邃,西域的风沙吹得他面上皱纹繁多,如秦川的山谷一般沟壑累累。

  “吁!”韩遂勒止了马蹄,驻足眺望,只觉眼前一片光亮,扰得他眼花缭乱。

  曹军用渭水和泥沙建起的营寨并不高,不过一丈有余,然而城垛和哨台一应俱全,与其说是一个营寨,不如说是一座冰城。冰铸的城墙内沙砾反射着阳光,分外耀眼。

  “混帐,居然让曹操小儿奸计得逞,气煞我也!”韩遂望着面前的曹军营寨,顿时震怒无比,抽出腰际的长剑,看了眼身后的部属,就要开口,“来人,随我攻…”

  “叔父息怒!叔父息怒!”然而韩遂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群中却是走出一人一骑,疾声说道。

  这叫住韩遂的男子面色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头戴狮盔,腰系兽带,正是那马腾之子马超。马超其人,自幼便有健名,昔年袁尚曾派遣高干、郭援以及南匈奴单于入侵河东,马腾遣马超将万余人随钟繇征讨,两军战于平阳。期间马超为飞矢所中,然而他却以布带裹好受伤的小腿继续战斗,终是大破袁军,其部将庞德亲斩郭援首级,南匈奴单于投降。朝廷诏拜其为徐州刺史,不至,又改拜为谏议大夫,时年马超不过才二十七岁而已。

  正因为如此,马腾入朝为官之时,刻意将马超留了下来,统领自己的部属。

  “超儿,你待如何?”韩遂眼见喝止自己的乃是马超,不由面色一寒,冷声道。

  “叔父是否欲要攻伐此营寨中的曹军?”马超驱马来到韩遂身边,沉声问道。

  “如何?你以为不可么?”韩遂问道。

  “叔父,我以为此举不妥。”马超摇头道,“是所以我军旬月无法攻克潼关,乃是因为我军强于野战,而弱于攻坚。若是曹军未筑好此营,我军乘隙而攻,必能大获全胜。可是如今此营已成,曹军据营相守,只怕我军得不偿失…”

  “弱于攻坚?哼,超儿莫不是忘了。”闻言,韩遂却是冷哼一声,开口道,“那长安如此一座坚城,不也为我们所破么?”

  “那时情形如何是如今能比的?”马超却是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说道,“彼时我军兴师不久,部属士气高昂,一路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况那长安令贪生怕死,未战先退,我军未尝真正攻坚过。”

  “那依超儿之见,我等如今该如何是好呢?”韩遂声音越发冷漠。

  “曹操大军云集潼关,必是要准备渡河与我军一绝死战,不若等到其半渡之时,我军再一举击之,必能曹军,攻入关内!”马超自然也察觉韩遂的面色转冷,只是沉默了片刻,声音又越发急促的接着说道。

  “那这河西营寨就不管他了?”韩遂追问道。

  “叔父,大局为重啊!若让曹操大军安然渡河,则我军危矣!”马超开口道。

  “大局为重?超儿你口口声声说要以大局为重,但我看你处处包藏私心吧。”却不想,韩遂却是怒喝道。

  “叔…叔父你何出此言?”马超一愣,皱眉道。

  “哼,这河西营寨建在我军腹背,占据要冲之地,对我军来说不若是芒刺在背。一旦让曹操渡过渭水,这营寨中的曹军再倾巢出动,两面夹击,我军如何能够抵挡?”韩遂沉声说道,“若不先解决掉这部曹军,我军才是真正危矣!”

  “叔父!你如何…”马超见韩遂冥顽不灵,正待再劝。

  “够了!”韩遂却是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你若想要保存实力,那便由你,这营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留在此处!”

  “来人,随我破敌!”说罢,韩遂再不看马超一眼,挥舞着手中宝剑,领着自己的部属朝河西营寨冲了上去。

  “叔父!叔父!哎!”见状,马超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我们怎么办?”此时又有一人来到马超身边,轻声开口道,正是马超手下的得力大将庞德。

  庞德,字令明,东汉末年雍州南安郡狟道县。此人亦是勇武过人,当年郭援来犯,正是庞德在阵上,亲斩援首,后因公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后张白骑于弘农反叛朝廷,庞德又随腾征讨,为先锋破张白骑于两肴间。庞德每战,皆是身先士卒,陷阵却敌,其人勇冠腾军。后来马腾被徵召为卫尉,庞德则留下来辅佐马超。

  “令明啊,叔父已经对我有了疑心,此时若不助他,只怕…”马超长叹一声,面色颇为愤懑。

  “将军…”庞德努了努嘴,似乎想要劝慰马超,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我予令明你三千人,你率军去助叔父…”然而说到这里,马超却是顿了顿,瞥了眼曹军的营寨,终究是摇头道,“这营寨必然是攻不下来的,你随时收拢士卒,尽量把损失减到最小吧。”

  “庞德明白!”庞德朝马超一拱手,肃然应道,旋即领命而去。

  马超缓缓转头望向前方,看着那些毫无章法的一拥而上的西凉兵士,嘴角忍不住闪过一丝苦笑,俄而,拨转马头往回走去—他实在不忍看到己方军队大败而归的模样。

  事实也正如马超所言,韩遂军不但没有攻下曹军的河西营寨,反而吃了一个大亏。原因无他,皆因这河西营寨的营墙与往日他们遇到的大不相同。

  这河西营寨的营墙是由冰块筑成,不但冰凉刺骨,而且光滑无比,根本没有办法攀爬。此番关西军也并未准备太多云梯之类的攻城武器,更不用说投石车,这让他们在潼关的攻城战中吃尽了苦头。

  而反观据守的曹军,非但尽皆精锐之士,连虎豹骑也有不少士卒下马走上寨墙守城,这些兵士都是弓马嫺熟、武艺精湛,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更何况,西凉诸军互不统属,此番来犯的是韩遂的嫡系部属,以及马超、杨秋等人的少量部队,兵力不过曹军的一倍有余,如此便贸然发动进攻,实在太过莽撞。

  徐晃望着不远处蜂拥而来、毫无章法的关西军士卒,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来。那细长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银灰色光芒,徐晃将箭搭在长弓之上,左眼微眯,弓弦渐渐拉成了满月。细尖的箭头瞄准了一名冲在最前头的关西军将领。

  在他两边,所有的曹军士卒都张弓搭箭,各自瞄准了目标,关西军越来越近,阵型散漫,诸人皆是各自为战,如此攻城不吝于给曹军当活靶子。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当对方刚刚进入六十步的范围,徐晃的弦终于松了,羽箭闪电般向刚才瞄准的目标射去,只见箭只在空中闪了一闪,便射穿了那关西军将领的头盔,重重钻入了千夫长的头颅。然而这便不算完,徐晃这一箭的力道是如此强劲,从眉心射入,后脑透出,竟是生生刺穿了对方的头颅!

  徐晃这一箭便是命令,营墙上顿时箭如雨发,第一轮羽箭呼啸着扑向关西军,不少敌军跌倒于马下,不等其他人奔出十步,第二轮箭再一次射到,这次甚至都不用瞄准,关西军密集的冲杀阵型,几乎让曹军每一箭都命中目标。

  渭水河畔,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战马长嘶,关西军士卒纷纷从马上坠落,霎时间马背上便少掉一小半骑士,地面上的步卒也有不少人倒于箭下。不少战马也中箭倒下,最先的几匹马拼命仰蹄不肯奔跑,堵住了去路,原本便散乱的关西军骑兵顿时乱成一团。

  几轮箭雨下完,关西军已死伤惨重,不过纵然是死伤惨重,但是毕竟关西军人数太多,还是有不少士卒冲到了曹军的河西大营营墙下。可是到了墙角,诸人又犯难了,这用冰筑城的营墙徒手是无法爬上的去,而论坚固程度也完全不逊于石制的城墙,更不像木制的一般怕火,西凉士卒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与此同时,墙头上的曹军兵士奋力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和圆木掷了下去,一时间西凉士卒再遭重创。

  “都督,不能再打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家底就都被败光了。”一位谋士望着面色铁青的韩遂,痛心疾首的说道。

  “哢哢哢”韩遂双手攥紧,骨节哢哢作响,沉默了良久,终究是咬牙切齿的开口道:“鸣金收兵!”

  一阵清脆的钟磬之声在旷野上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关西军士卒顿时转身飞快的朝刚才的相反方向奔去,面上皆是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而墙头上的曹军士卒眼见关西军如潮水般退却,却反倒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样子都恨不得能立刻冲出营寨痛快的厮杀一番。

  “将军,敌军一败涂地,我们是否该趁胜追击?”徐晃身边走来一名膀大腰粗的男子拱手问道,正是此行的副将朱灵。

  “不用了,由他们去吧。”徐晃却是摆摆手,开口道。

  “可是…”闻言,朱灵面色一变,皱眉道,“就这么放他们回去?”

  “不这么放他们回去,你还待怎样?”徐晃转过头来,望向朱灵,开口反问道。

  “末将愿率五百虎豹骑精骑追击敌军,若是不胜,甘请军法!”朱灵慨然说道,显然他已是立功心切。而且朱灵也有这个自信,眼前这些残兵败卒虽然人数远胜于己方,可是看他们毫无心气的模样,如何会是虎豹骑的对手,只要徐晃准许出击,这份功劳便是唾手可得。

  “不行!”谁知,徐晃却是斩钉截铁的摇头说道,笃定的言语中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为什么?”朱灵大惑不解,他也曾与徐晃并肩作战多次,熟知徐晃的性格,每每遇敌,此人亦是寸功不让,如何今次却像转了性一样,眼看着这偌大的功劳弃之不取。

  “你忘了?临行之前,丞相着重对我俩说过: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徐晃正色道,“我率军于此处筑营,目的并非是要击杀多少关西军,而是作为打入河西的钉子,随时准备接应丞相大军,因此立功并不急于一时,只要安守住此处,一旦丞相大军到来,何愁没有功劳可得?”

  “可是…”朱灵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并非莽夫,思虑了许久,自然还是看出徐晃所言才是正确的,万一自己贸然出击为敌军所乘,使河西大营失守,丞相的大计便功亏一篑了。

  “将军所言甚是,朱灵冲动了。”朱灵朝徐晃一抱拳,缓声说道。

  “那好,你先下去吧,其他将士还要劳烦你去安抚一下。”徐晃明白此时己方大胜,想要乘胜追击的人绝不仅仅只有朱灵一人,而他作为军中主将自然不方便亲自出面解释,以免堕了自己的威信。

  “将军放心,朱灵省的。”朱灵应道,旋即转身而去。

  眼见朱灵走远,徐晃再度转过身,目光从狼藉的战场扫过,最后落在那滔滔渭水之上,心中不禁暗忖:想来丞相大军业已开始渡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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