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卓木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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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冰真跟易子预站了一会,便离开了,留下林曦一人孤零零的房间中,偌大的房间,灯火摇曳,冷风一直透过窗口吹进。开始变天了吧,林曦心想,起身走到床柜旁拿了一席被子帮易天淩盖上,关掉了窗户,静静在房间中坐着,看着易天淩安睡。林曦不知在何时自己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身后披了一件风衣,易天淩还在安睡着,呼吸均匀而安详,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似乎真如太医所说,只是他不愿醒而已。林曦裹紧风衣,她认出这件风衣是易子预所穿,昨晚他竟然还来过,林曦心笑了一下,这个孩子却也不像口中所说那么决绝。

  林曦出门时,易冰真刚好想要进来,林曦问她易子预去哪了,易冰真答道大清早便有人看到易子预出去了,究竟去哪也就只有他知道了,林曦摇了摇头,这孩子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还去喝花酒吧,叹了口气,面容愁倦,易冰真进房看了易天淩一下,还是一点都不变,易天淩安详而又寂静的熟睡着,等待的人的焦虑,他一点也不知觉。

  “爹还是这样,都两天了。”易冰真失望的摇着头,“爹一点都不知道要醒。”林曦叹了口气,“算了,不管他了,你哥消息呢?”林曦问着易冰真易霆轩的消息,他两天了都没回来,易冰真沉默着,面露倦色,“哥收到飞鸽传书后便去找大夫回来治爹了,现在只能等了我们,还有子预,”易冰真沉默了一下,“现在这个关头,别闯祸便好了。”

  清晨那时,易子预便策马往某处奔去,仿佛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亮光愈来愈呈现出粉红色,愈来愈明亮了。太阳刚从苍苍的山巅后面露出来,照射在易子预的背上,它那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官道上,易子预策马狂奔着,易冰真跟林曦都以为他出去浪荡,去不知道,他一清早便骑马离开了京城,他知道有个大夫,医术很高,却轻易不出手,只要找到了他,他的父亲便有救了。一路上,易子预一直在嘲笑着自己,为何他会如此在意,这么些年来,他不是一直都对这个家不理不睬的吗?他的父亲,自己该有多久没有好好正视过他了,就因为那个人,那个失踪了十年的妹妹,现在她,该怎样了?易子预策马奔腾着,路上的行人怒斥着他,易子预又怎会有空去打理这些闲人,他策马而过,留下一路烟尘,还有匆急的背影。

  “叩,叩,叩。”易子预敲开了山脚下一个老者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灶头上的热气告诉他这里还有人住着,易子预环视着房间,古陋而破旧,屋顶还在滴水,阳光透过墙壁上的洞照射进来,只有一个人住。易子预在房间中坐下,等待着屋主的回来,等了许久,灶头上的热气却也渐渐消散了,易子预掀开锅,里面啥都没有。易子预离开房间,外面的农田中,一个老者正在耕田,易子预奇怪他进来的时候为何没有见过,易子预走进他,轻声问道,他对人,一贯都是没有礼节的,仗着自己家的钱财,可是,钱财的无能,易子预算是有点了解了,“阿伯,我想问一下,请问你知道卓木老人吗?”

  耕田者头都没有抬,自顾自的忙活着,易子预一个大活人站在他身前,就好像空气一般,易子预呆站了一下,耕田的老伯完全对他无视,易子预再次问道,“阿伯,我想问一下,请问你知道卓木老人吗?”易子预连问三次,老者就像是耳聋了一般,头都没有抬。易子预有点发怒,径自抢过老者手中的农具,老者抬头冷眼看着他,目光冰冷刺过易子预的心,易子预顿觉得有些寒意,易子预再次问道,“阿伯,我想问一下,请问你知道卓木老人吗?”

  老者瞬时发怒,“我说了几百次了,这个人已经死了,听到没有,为什么你们都要来找他,他已经死了你们都不放过他。”易子预被老者这一吼吓着,不明白老者为何忽然发怒,易子预只能将自己为何到来说明白,希望老者能够体谅,老者听完他的话,却一点同情都没有,世人本是冷淡,你们又何苦死死追寻,早点生,跟早点死,岂不一样,人自会生老病死,该醒的,死不了,该死的,活不了。易子预听不明白老者的话,还想再问,老者挥了挥手,示意易子预离开。

  易子预骑了三天两夜的马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卓木老人能救父亲一命,他又怎么会轻易离开,易子预在田园地上坐下,泥土沾了一身,一贯干净清爽的白衣,顿时黑了一片,“哼”,老者冷笑了一下,拿过易子预手中的农具自顾自的忙活起来。易子预在地上做了一小会,觉得潮湿,便起身回到屋里坐着,易子预搬了凳子在门口坐下,两个时辰下来,老者正眼都没看过他一下,易子预叉手看着他,一老一少,像个孩子一样怄气着。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太阳很快就落进了西山。易子预忽然觉得有点冷,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山间的白雾,白雾不断的向山下游荡,易子预远望着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易子预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了。夕阳西下,夜幕渐渐沉了下来,老者收拾着农具回到房间,易子预看着他一路走过,老者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独自回房,淘米,下锅,煮饭,饭的香味传了出来,方圆五里内,也仅是这一户人家,炊烟袅袅,烟气透过烟囱慢慢上升,在夜幕中,一片黑暗之中,升起温暖的光。过了许久,老者煮好了饭,闷了一点地瓜,食物的香味引得易子预独自咕咕直叫,老者径自拿碗盛饭,一天的辛劳下来,他早就累了,吃完了饭,熄了灯便睡下了,易子预呆呆的看着他睡觉。

  饿得不行了,便从身上掏出两块饼来,这是京城有名的酱香饼,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了几块,一路上也快吃光了,这也是他用来救命的东西,易子预吞下了饼,灌了几口水,依靠在门扉上便睡着了。夜风秫秫的吹着,易子预被冷醒了一次,山脚下的夜晚,竟是如此的寒冷,易子预抱紧了自己,稻草床上,老者正睡梦着,嘴巴不时的发出“叭,叭,叭”的响声,睡梦中竟然还在吃着美食,易子预吞了几口口水,长这么大以来,他从来没有受冷受饿过,他感无比的失落与无奈,找不到卓木老人,他是不会回去的。

  寒夜过去,便是清晨,老者早早的起床,看到易子预依靠着门扉,竟是熟睡着,嘴角一撇,微微一笑,这个少公子,竟是决心跟自己耗下去,他在此已经八年,他又怎么耗得过自己。老者拿起农具,便往田间走去,老者起床的声音惊醒了易子预,易子预揉了揉眼睛,自己竟然真的在此耗了一天,家里的老父亲还等着自己请卓木老人回去。老者看出了他眼中的焦虑,却不作声,慢慢的走到田间,拿起锄头开始了一天的耕种。易子预醒来后,跟老者对视了一眼,看到老者还是不理他,便继续在吗,门口坐着。

  易子预一心想着,这个老者一定便是卓木老人,或是各种事宜让他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或是躲避仇家,或是这个老者会知道卓木老人的行踪,总之,他只能寻求老者的棒法,老者一定知道卓木老人的消息。易子预坐了许久,觉得饿了,便起身牵着马离开,老者抬起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离开也好,卓木老人已死,他能治得了别人的病,却治不了自己的病,“哼”,老者冷笑了一下,埋头继续干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易子预竟是驾马而归,马匹上伏着大袋的包裹,易子预也换了衣裳,身上厚厚的棉袄,他昨晚是冻怕了,老者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出,易子预走进他,对他笑道,“老伯,我来帮你吧!”易子预拿起老者手中的农具,走远了便犁起地来了。老者愣了一下,拿起身旁的农具,不管易子预,自顾自耕地起来,两人便沉默无言着,从清晨忙活到傍晚,有易子预的存在,老者一天的活结束得很快。结束完后,易子预擦了擦汗,身上的衣裳已满是泥土,易子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大笑着,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干农活,竟是一干便是一天。

  老者收拾着手上的农具,自顾自的回房,煮饭,吃饭,睡觉,易子预看着这个人,生活竟是如此无聊,他除了干农活,便是吃饭睡觉,生活如此单调,这便是穷人的生活吗?易子预问了自己,想想自己,这些年来,不也是吃饭,睡觉,喝花酒,调戏姑娘,跟老者不也一样的单调。一整天下来,老者跟易子预一句话都没说过,老者决心无视易子预,易子预也决心忘了家,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过过不同的生活。

  山村的黎明,易子预听到了随着“喔、喔、喔”一声雄鸡报晓,拥抱了一夜,亲吻了一夜的天和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易子预慢慢的睁开眼,在天地的唇边,便展现出了一个新的世界。露珠,沿着樱花还有三色堇的梦境滚落,溅起一片片透明的阳光。易子预深深懒腰,老者也起床了,在一种金黄般的喧哗中,孵出一个不再潮湿的黎明。如此连续了三天,老者跟易子预都没说过一句话,两人便是起床后耕田,日落吃饭睡觉,三天来,两个陌生人自作自己的活,形同陌路。易子预也难得呆在农村,山脚下的清香气息,易子预也舍不得离开,那三天,他完全忘记了易天淩的病,还有那个家里的一切。如此便过了三天,易子预倒也过得自在,无忧无虑,只是,他的衣裳,已全是泥土,鞋边满是污泥,水从鞋边渗入,易子预脚已经泡得发白了。

  第四天,老者起床后,易子预早就在农田上耕种了,这些天下来,他模仿着老者,也学会了怎么插秧,怎么疏田,怎么除草,他也开始得心应手了。易子预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能干得好活的,老者站在梯田上看着他忙活,这个富家贵公子竟然在这里陪了自己三天,自己在此,也八年了吧,期间也有许多人来问卓木老人的去处,可是,竟是没人相信卓木老人已死,老者只能冷笑看待他们。

  老者叹了口气,自己竟然拗不过这个小娃,走下田园,来到易子预身旁,这是三天来,老者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跟我来吧!”老者说完,便主动往深山走去,易子预呆滞了一下,看到老者走远,慌忙跟了上去,易子预紧跟着他身后,老者快步的走着,丛林中没有一点路的痕迹,老者却走得很从容,易子预若不是跟在他身后,便一定早就迷路了。走了许久,老者忽然停了下来,指了指一块深堆,“扒开草丛看看吧!”易子预将心将移的扒开草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师傅之墓”。

  易子预回头看了老者一眼,老者摇了摇头,“老朋友,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来看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说完,忽然看向易子预,易子预摇了摇头,“阿伯,你搞一个空坟,然后就能骗走我吗?我已经在此呆了三天,我一定要等到卓木老人出现。”易子预眼神坚毅着,告诉老者他等不到卓木老人他是不会走的。老者盯着坟墓,看了好久,“老朋友,这个不相信你死了,可是,我又如何相信,你会在三年前死去。”老者说得动容,眼眶中噙满泪水,想起卓木老人的死,他也心痛不已。

  易子预看着老者,他的神情愁闷,不像是演戏,可是,卓木老人真的死了吗?易老者看出了易子预的怀疑,冷笑了一下,“哼,信不信由你,我带你到此,便是算你这三日陪我之功吧,你要见的卓木老人便在此,至于其他事情,我无可奉告。”老者说完,留着易子预一人在此,摇着头转身离开了,易子预站了一会,想到自己可能出不去,便回追老者去了,他们两人离开丛林,老者神情已恢复平静,刚才想到卓木老人,自己不禁动容了,三年前卓木老人病死,一个女子送卓木老人回来,自己对着卓木老人的遗体哭了两天两夜,后来才将卓木老人安葬。

  两人走出来后,易子预神情黯淡,若是卓木老人已死,谁来救治自己的父亲,老者看出他的不愿,轻声道,“年轻人,这几年来,你是第一个肯跟我拗的人,别的人都是听到卓木老头死的消息便走了,你算是第一个吧,看你一个公子哥在此窝了三天,我才带你过去的,以后别再来了,卓木老头已死了。”易子预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上面写着,师傅之墓,那,卓木老人总该有徒弟吧,他的徒弟呢?”易子预当然不会这样便死心,只有找到有人救治他的父亲,他才会回去。

  老者摇着头,轻声叹息,似乎在述说着这些年来的烦闷,“那个小姑娘啊,她来了一到一刻钟便走了,只是放下卓木老头的遗体,跟我说卓木老头叫她送他回来,仅此而已,那个姑娘还罩着脸纱,这我倒是有点印象。”脸纱,易子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红雪,不可能是她,红雪青楼的老板娘,怎么可能是卓木老头的徒弟,易子预还想问着什么,老者似乎心情不悦,见到卓木老人的墓,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现在他只想好好的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他告诉自己好多次了。

  “走吧走吧,别再来了。”老者开始逐客了,易子预也没时间在此拖着,想到家中老父亲还不知道怎样,自己这一趟出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娘跟真姐不会担心吧,想到此,易子预向老者请辞,策马离开了。青山袅烟,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向易子预告别,老者看着易子预远去的背影,走回房中,拿起珍藏多年的酒,闷头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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