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欧阳明月因阴风掌反噬,面色铁青,唇色乌黑,连眼角都是乌黑黑的一片,仿佛中了剧毒。
“朕念及你的救命之恩,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为何要背叛朕?”穆潇高高地坐在书案前,俯视着欧阳明月,轻蔑而不解。莫语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欧阳明月听到了穆潇的话,仰天长笑,道:“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小栖。”
“小栖是谁?”穆潇面不改色地询问。
欧阳明月笑得更加大声,神情却越发的悲凉,哀哀说:“你竟然不知道?除夕之夜,你赐死的那个私自逃脱冷宫的妃子便是我曾经的未婚妻,落小栖。”
“我与她十年青梅竹马的情谊,比不上两年前在帝都与你的初遇。你以为我想救你吗,我恨不得你立刻死了就好。可是她非逼着我救。为了接近你,还去茶楼唱曲,后来她如愿以偿成为了皇妃,然后呢?”欧阳明月拿手掩面,低声地哭泣,微弱的声音,却能轻易勾起人的忧伤。每一次忆起往昔,他便恨自己的退让与成全,痛苦不堪。
“才一年而已,她便因为出言顶撞华妃被你打入冷宫。啊!”欧阳明月痛苦地嚎叫,不甘地追问:“为什么,我那么爱她,她宁愿一个人独守冷宫也不愿意跟我一起走,还要我发誓,绝对不可以伤害你。凭什么!我只恨不得没能早点杀了你,才让她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莫语听着欧阳明月的诉说,也想起了那个拥有天籁之音的女子。世间多少痴情女,伤尽男儿不自知。
穆潇望着欧阳明月的眼神极冷极冷,转过头,却是惊慌不已,他握着莫语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恳切地说:“相信我,沾衣,这一生,我只爱过你一个人。当年我只是想知道栖妃故意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后来我发现她幕后并没势力,便将她打入了冷宫,再未与她有过纠葛。后宫之事,一直由荣妃负责,除了你,我从未费过心思,根本不知道她被赐死的事情。”
“不是不知道,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吧。”莫语抬了抬眸,语气淡漠而疏离。
欧阳明月听了穆潇的话,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影卫死死地按在地上,他只能不停地挣扎,大声叫喊:“我不信,一定是你害死了小栖,怎么可能是荣妃,怎么可能?”荣妃便是左相的女儿,所以欧阳明月根本就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帮助害死小栖的人做事。
穆潇鄙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蝼蚁一般,连正眼都不愿意给,不耐地说:“朕有必要骗你吗?念你曾经救过朕,这次就放你一条生路,若是冥顽不灵,朕决不轻饶。”
“哈哈,这句话,应该让老夫来说才对。”左相悠悠然走了进来,一身深色官服,洋洋得意。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正是左相的儿子,手持兵符的骠骑大将军刘轩。
身后一排排手持长枪盾牌的士兵,虽然看似穿着禁卫军的衣服,然而实则都是刘轩的亲兵。
穆潇沉着死水模样的面容,问:“左相这是何意?”
“自然是要你的命。”左相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是个凭女人登上皇位的小兔崽子,有什么资格对他发号施令,这三年,他已经忍够了。
穆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慢地晃了晃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大红袍,黑墨色的眼眸里不见半点焦急,只有冰冷到刺骨的淡漠:“左相以为就凭你这点人,杀得了朕?”
“哼。”左相捋了捋灰白的山羊胡子,鄙夷地瞥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欧阳明月,得意地说:“那还要多谢欧阳庄主,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穆潇还未回过神来,莫语便已经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欧阳明月,问:“你下了毒?”
“没错。”欧阳明月不再纠结于真相,高昂着头,不管穆潇是不是杀害小栖的真正凶手,都跟小栖的死脱不了关系,他必须死。至于左相和荣妃……哼哼,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是如何做到的?”
“从进入寝宫起,我便一直借着阴风掌的掌力,到处播撒细小的粉末,只等你们吸入腹中,一炷香的时间后便会全身无力,功力尽失。穆潇的影卫只是摆设。”
“是吗?你很聪明,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只可惜,你永远都不懂,一个帝王的心机。”莫语低着头,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轻轻一叹,回到了穆潇的身边,说:“我不想看见血。”
“好。”相顾两茫茫,彼此无言,争如莫相见。穆潇吻了吻她的眉心,才吩咐玄带着她回惜颜宫。
“等我。”
莫语没有回答,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何去何从。
欧阳明月看见玄还能运用轻功从房檐离开,面色一变,问:“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中毒了吗?”
“就凭你那点微末伎俩,主上早就知道了,不过是为了引左相出现而已。”影风知道主上并不想理会欧阳明月,便代替他回答了。
左相见欧阳明月的毒并未起到作用,暗暗骂了一声废物,狰狞地冷哼一声,说:“就算没中毒又怎么样,我有精兵五千,还对付不了区区几十个影卫吗?今天就是你穆潇的死期。”
“你以为你能悄无声息地将五千禁卫军换成亲兵而无任何人察觉吗?从你第一天这样做开始,朕便知道地一清二楚。”
左相这时才察觉到不妙,气的身子直颤,指着他的手都不稳了,问:“你什么意思?”
穆潇懒懒地抬了抬眼眸,不愿多说,看了看旁边的影风。影风会意,站上前来解释:“早在刘轩回京的那天,主上便已经知晓了。这些日子,先是看着你们与欧阳明月勾结,借华妃的手下蛊,想利用曲陌公主刺杀主上,接着又看着你们一步一步地调换士兵,并企图在今天的花灯会上行刺主上,趁主上伤重之际进行逼宫。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早已经漏洞百出。”
“不可能!”左相挥了挥手,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人心的狼狈,大声反驳。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影风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你故意让人唆使栖妃离开冷宫,又让荣妃赐死了她,为的就是让欧阳明月死心塌地地成为你手中的棋子,刺杀主上吧?你让荣妃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寝宫里,绝不去招惹曲陌公主,为的也是怕荣妃肚中的孩子不小心死了,你没了弑君的筹码吧?这些日子,你明着飞扬跋扈,一副蠢笨锋芒毕露的样子,为的也只是隐瞒刘轩回京的消息吧?”
一连三个反问,句句戳进左相的心窝,让他无法反驳。
“不,不可能,若是你早知道……”
“母蛊在主上的手上,与荣妃偷情的侍卫也在主上的手里,欧阳明月手中所有的毒都早已经被主上派人换掉了。哦,对。”影风仿佛才想到一样,轻轻拍了拍头,恍然大悟地说:“你身后所谓的亲兵也是主上找人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真是一群烈性男儿,剥皮的时候连呻吟都没有呢,让人佩服地紧啊,可惜,本该驻守山河保卫江山的大好儿郎,跟了一个狼子野心,蠢笨如猪的主子。”
“你……你居然……”那五千亲兵无数次跟着刘轩出生入死,早已经情同兄弟,这次逼宫,也是因为那一份兄弟间的情谊才二话不说地便跟着他回京了。没想到,竟然……
“竖子,尔敢伤我兄弟!”刘轩抱着头,一把拔出身后的大刀,朝影风挥去,影风利落地闪过,嘴角始终挂着讥诮的笑容。
左相见穆潇始终淡然的神情,再看了看身后一张张木然却一动一动的脸,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说:“算无遗策,是我输了。不过,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会拿莫沾衣的性命来做饵,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若不是笃定穆潇对莫沾衣是动了真感情的,确定他是真的中了七色花虹之毒,左相也不会急着今日便逼宫,棋错一招,便万劫不复。
穆潇的表情更是不屑,他冷冷地说:“朕的女人,朕自己会守护好,你以为凭欧阳明月那点人,便能真的伤到我,不过是故意中了毒,想引得她心疼罢了。”而且也可以通过这件事,试探一些事,事实证明,莫沾衣真的恢复记忆了,那一剑没有白刺。而这一些,与左相无关。
懒得再多言,穆潇一句“动手。”后面的侍卫就蜂拥而上,朝左相刺过去。手起刀落,便是一条性命的消逝。
而另一边,影风敬重刘轩保卫边境多年有功,只不过被孝道束缚,不懂分辨是非,过于听从父亲的命令,罪不至死,所以并未下杀手。
只是刘轩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杀而无动于衷。
“不!”他愤怒地挥砍着围在左相身边的侍卫,那一张张顶着他兄弟的面皮的刽子手。他的神情已经癫狂,大刀狂砍而毫无章法,很快,身上便有了多处伤口,无力地跪在地上,痛苦地长啸。
影风心内微微叹了口气,剑如长虹,带走了这个穆国最年轻的大将军的性命。
左相的逼供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宣告了失败,穆国,将迎来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