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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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此时的大街上完全是一片灯海,街头上人熙熙攘攘,如同潮涌。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弦月悄悄探出头,银白色的光芒披洒在大地上,皎洁了整个夜色。

  走在大街上,河水两边绿意不绝,依稀看得见有男男女女走在岸边,窃窃呓语,间或有人吟诗作赋。码头边停着大大小小的花船,河中小船里不时有阵阵笑声传来,轻歌曼舞,靡靡之音,赏玩之乐。

  过了大石桥,沿着河边游走,各种彩色灯笼高高挂起,在水波的映衬下一闪一闪,犹如万千繁星尽收眼底,让人大感惊奇。街道两旁有不少卖花灯的商贩,飞鸟走兽、人物风景、造型各异,栩栩如生。还有人干脆摆了一排四角宫灯,上面写着字谜或是对联,先付了两文钱,若是猜对了字谜或对出了对联,自可将宫灯取走。旁边还有卖面具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面纱的。

  北方的天气其实干燥得很,女子带着面纱出门,是这边的习俗,像莫语这样晚上带着面纱的女子不在少数,可是她的服饰太过奇怪,一看就知道来自异国,再加上她高贵的气质,很快便吸引了大家的眼球。不少人停下来想多看她两眼,有几个男子更是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搭讪。不过看到她身边那个男子满身的杀气,同样的尊贵,只好压抑了自己的心思,老老实实看几眼就可以了。毕竟小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这个时候,女子反而比男子大胆多了,只见一个衣着华丽,面容姣好的女子走到穆潇的面前,柔柔施了一礼,道:“奴家是穆城知府刘大人的女儿,今夜花好夜明,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公子到月雅楼一聚。”面上是得意的笑容,皇城知府千金相约,又是一个美若天仙的佳人,恐怕没有几个男子可以拒绝吧?路旁的女子都暗暗羡慕嫉妒恨,羡慕刘雅玉的家世与美貌让她可以大胆地邀约如此绝世美男,而嫉妒恨的也是她的家世与美貌。男子却都全部羡慕嫉妒穆潇,不仅身边已经有佳人相伴,还得到穆城知府千金的垂青,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让开!”不想穆潇丝毫不给刘雅玉面子,不过一个蝼蚁一般的女子,连敷衍的礼貌都不愿意,直接拒绝了。

  这一句让开,让刘雅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一向自负美貌,又是被众男子吹捧长大的,哪里有人敢如此羞辱她!攥了攥手中的绣帕,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了她的骄傲,挤出一个大度的微笑,道:“既然公子不愿,奴家也不强求,有缘再会。”

  她转身,故作潇洒的离去,却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扭曲得不成人样。

  哼,敢羞辱我的都要付出代价。她招来几个在暗处陪着她的家丁,附耳吩咐几句,才愤愤地回了家。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穆潇又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便都散开了,不敢再惹这个仿若修罗附身的男子。不过,还有几个人心中暗暗得意:敢得罪知府的宝贝千金,这下,有他苦头吃了。

  这一些,莫语自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摇了摇头,莫语故作惋惜了叹了口气:“是个大美人诶,可惜遇到了一个不解风情的男子。”

  穆潇暗暗好笑,调侃道:“我是怕某人打翻醋坛子。”

  莫语不屑地冷哼,大叫起来:“谁吃醋啦,稀罕!”想到他贵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吃醋呢,吃糖都没用。只是不知为何心口总有些酸涩。

  “好好好,沾衣没有。”穆潇连忙讨好。

  莫语瞪他一眼,气他干嘛有事没事娶那么多妃子,还气他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又狠狠踩了他一脚,才扮了个鬼脸离开了。

  穆潇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就好像那一条如白练飘扬而过的护城河,即使时光停滞,流水依然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带走,逝者如斯夫。可是,他却不愿意失去她掌心的温度。三年前,要离去的前一天晚上,他想与她告个别,哪怕只是谢谢她的相救与收留。

  他甚至想问一句:若有一天,他得以坐拥天下,她是否愿意,与他携手看风雨,一路兼程走过。

  然而,他直到离开都没能见到莫沾衣的最后一面,却不小心发现一个密室,那是莫沾衣练功的地方,墙壁上星罗密布,穿越层层迷雾,拨开那些终日黯淡的星子,乌云遮得住月亮,却遮不住漫天的星光。

  他望着墙上的荧荧之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只有浩瀚的星辰,他一路披星戴月,一路看见这人世间最美的夜景,在星海里翱翔。每一颗星星都是灵动的,在他的身边跳舞,有时落在他的肩上,有时落在他的头上,有时落在他的手上。星星划过的痕迹如同流星,美丽而璀璨,他看着看着,突然福如心至,跟着星星动了起来。

  等到他再也追逐不到星辰的轨迹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才消失。然后,他发现体内的真气竟然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大象无形,大音无希,他变得更加深邃,没有外露的轻浮,只有让人心惊的威严。

  后来,他用尽方法,才查到,他当时学的便是魔教幽冥令上的不渡心法,据说练到第七重的时候便会无悲无喜,绝情弃爱。莫沾衣便是因为练到了第七重才会很少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永远一副淡漠的样子。

  可是,穆潇不一样,穆潇练功本就是为了能有能力杀死陵王,为父皇报仇,并且,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所以,他练功的时候,存了一丝执念,便是这点执念,让他永远都练不到第七重,放不下对莫沾衣的忌惮和对这万里河山的执着。

  他不想忘,也不能忘,否则,他不知道,如此机关算尽,巧谋人心,究竟有何意义。

  他露出一个神鬼莫测的笑容,沿着莫语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你来了,你觉得这几个吊坠哪个好看?”莫语拿着木架上几个玉坠子挑来挑去,不知该选哪个比较好,便转头问一旁追上来的穆潇。

  穆潇勾了勾她的鼻子,说:“喜欢就都买下来。”朝旁边隐藏在人群中的侍卫长使了个颜色,便有个刀客打扮的人上来,将玉坠子都买了下来,打包拎在手里。

  莫语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个气质平庸,能轻易淹没在人群中的侍卫,微微感慨:“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出宫游玩呢,没想到身边还跟了一群擅长隐匿的高手啊。”

  穆潇以为她不喜人跟着,耐心地解释道:“我一直专宠于你,使得左相对你恨之入骨,多带些侍卫总是安全些的,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再单独陪你出来。”

  莫语无所谓地继续逛着下一个摊位,淡淡的说:“我没有不喜欢啊,只是觉得他们隐藏的功夫不赖,不像一般的侍卫呢。”

  穆潇眼一跳,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那是因为是跟沾衣出来,我不容许出一点差错,我只想护你一世周全。”

  听着如此诚挚的甜言蜜语,莫语双颊发热,心仿佛不受控制般地要跳出胸腔了一样,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嘴硬道:“我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才不需要你。”

  双眸娇嗔,眼波含情,很明显就是害羞了,穆潇高兴地笑了起来,嘴上还哄道:“是是是,我的沾衣最厉害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冲了出来,虽然穆潇反应极快地拉着莫语护到了自己的怀里,但是那个黑影还是没有停下,直直地撞在了穆潇的背上,摔倒在地。

  “诶呦,诶呦,疼死我了。”那人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土黄色的一张脸,眼睛小小的,到处乱转,透着几分阴险无赖。

  “抱歉。”穆潇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撞了人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吗?我告诉你,我的脚断了,走不动了,你必须送我回家。”那男子躺在地上开始不依不饶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穆潇手背上浮现几条青筋,正准备挥手让一旁的侍卫行动时,莫语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穆潇会意,对着那男子嗤笑一声,然后吩咐道:“影七,我们送他回家。”阴测测地一个微笑,让地上的男子打了个冷颤。

  影七面无表情地将男子抗在肩上,顺着男子指的方向在前头带路,穆潇和莫语便跟在后面走。

  渐渐远离了花灯,远离了人群,远离了属于这个花灯会的热闹繁华,走到一个偏僻的四合院门口。

  “好了好了,到了。”那自称摔断腿的男子实在颠得难受,一见到了赶紧喊道。

  影七将人往地上一扔,便隐身藏匿到了暗处,仿佛夜里真正的影子,如影随形,却又无所察觉。

  莫语挑了挑眉,看向地上那个兀自揉着手臂的男子,笑吟吟地问:“小哥,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想干什么呢,你家小姐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话音刚落,那男子就察觉到自己露馅了,阴狠地奸笑,威胁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要你家这位公子乖乖跟我走,今天这事就算了,否则,你们就等死吧。”

  莫语弯了弯眉眼,琥珀色的双瞳仿佛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单纯而纯净,让对面的男子都看得晃了晃神。

  “怎么办,居然有人敢威胁你诶?”莫语调皮地说。

  穆潇冷笑一声,看着那男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体,冰冷刺骨,杀气毕露。

  那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强自壮了壮胆,骂骂咧咧地说:“看什么看,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话音未落,便有一群小混混打扮模样的人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将莫语她们团团围住。

  “没想到那位刘小姐真舍得下手伤你,女人心,海底针啊。”莫语叹息着摇了摇脑袋。

  原来,莫语早就发现了那位故意撞上来的男子是那个刘小姐的家丁,所以故意跟着他过来,想看看那位大小姐耍什么花样,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唉。

  穆潇无奈地看着一脸看好戏的莫语,勾了勾她的鼻子,宠溺地说:“你啊你。”谈笑之间,便见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出现了,飞快地就将一群混混打倒了,躺在地上痛苦呻吟,那家丁见状不对,飞快地溜走了。

  穆潇连看都懒得多看那人一眼,刘家,从今天起,就将不复存在,一个小小的家丁算的了什么。

  正在这时,突然一股强烈的杀气扑来,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胡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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