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匆匆回了自己房中,迅速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出了房门,正要朝府外走去,却是犹豫了一阵,还是朝皇甫辰房中走去。
一年如一日,沈灵从没觉得时间对她如此宝贵过。每一分每一秒时间的流逝,皇甫辰都在迅速的衰老。她此刻只想能立刻飞到南疆,但是,这走前,她还是想再看上皇甫辰一眼。或许她带着解药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了吧。要是她没能带回解药,不,这种事决不能发生。
她这般想着,步履却是如风。入了皇甫辰房中一看,见房中已经没有了旁人。她走到床前,见着皇甫辰虽是老了十几岁,但他的面容还是那么英挺。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目,深深的看着,想要把他此刻的样子牢牢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想不到红莲嫂嫂对他竟是怨恨至此。心爱的人就在他身边,可他却在一日日衰老,红莲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体验这种迅速衰老,一步步接近死亡的痛苦吧。看着心爱的人仍然年轻,而自己却不能与她长相厮守,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
似乎是心有感应,皇甫辰眼皮动了动,突然睁开了眼。只见他看向沈灵,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过了好一阵子,沈灵才见他眼里浮现出那种让她熟悉的温柔神情。
“灵儿,原来是你。”皇甫辰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干枯的唇瓣中吐出:“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见了我的母亲,还有灵儿。可奇怪的是,你和我母亲的面容我却一直看不清。你们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我拼命的想去揭开,可就是全身无力,怎么也掀不开。灵儿,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沈灵自是知道他怎么了,怕是度日如年的药效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记忆和思维。看到一向坚强的他,此刻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脆弱和不安,她只觉心中一酸,忍不住轻轻将皇甫辰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没事,过几日就好了,你的病很快会好的。”
“灵儿,你不要离开我。我怎么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我脑中跟你有关的记忆也越来越少。灵儿,你要多陪陪我,让我好可以想起你。”
皇甫辰就像一个生病的老人,害怕孤独,害怕遗忘,靠在沈灵怀里,喃喃道。
沈灵只觉得双眼酸涩不已,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拼命忍住声音中的哽咽,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回道:“我一直在这,你放心,不会离开你。”
在沈灵一遍遍的安抚下,皇甫辰似是放下了心,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而此时的沈灵,瞧着沉沉睡去的皇甫辰,心中一阵悲哀,即使心中有一万个舍不得,还是狠下心,轻轻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为他盖上好被子。毅然转身离去。
是夜,月朗星稀,风声萧萧。
两骑在道上飞驰,但见一人背负长形包裹,身形壮硕,神情肃穆,策马在前,另一人,却是身形娇弱,速度稍慢一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沈军师,还受得住吗?要不再慢些?”在前的马洪在马上回头,瞥向那个策马奔驰的少年,只见他的脸色在月色下略显苍白,不禁担忧的问道。
“还好,我没事,继续赶路,不能再慢了!”沈灵却是这般回道,如天籁般悦耳的声音中带着坚决。
虽说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回南疆绰绰有余,但南疆巫族行踪飘渺,又岂是这么容易能让她寻得。因此离府以来。她与马洪两人日夜策马赶路,马洪是广陵城的护城将军,自幼习武,体格健硕,这般日夜不休的拼命赶路,他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毫无武功,又是身为女子的沈灵呢。
因长时间用力握着马鞭,沈灵纤嫩的双手已经被勒出了一道道血印。加上长期颠簸,她浑身酸痛,胃中也是一阵阵翻涌。尽管如此,沈灵还是尽力忍住身上的酸痛和不适,强撑着赶路。皇甫辰在一分一秒的衰老,自己只想快点赶到南疆,获得解药。
如此拼命策马赶路了大约一个星期后,马洪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密林。
“军师,过了这片林子,就是祈天与南疆的边境城市汴城了!”
沈灵听了,不由得一喜,这些日子强撑着赶路,她早已经筋疲力竭,这般一松懈下来,她却觉脑子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手脚顿时无力,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一片朦胧之中,沈灵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这房间的摆设风格有些特别,虽有点简陋但干净整洁。她揉了揉仍有点痛的头,掀开被子,起身推开房门。
却见面前院子中站着两个男子,侧对着她站着正在交谈。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高大骏猛,便是与她一同前来的马洪。而他身旁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见他一身白衣戎装,风姿隽爽。侧脸的脸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完美,让人望了不禁勃然心动。
两人察觉沈灵出来,便齐齐朝她看来。这般正面相迎,更觉眼前戎装陌生男子形貌潇洒,雄姿英发。他有一双似乎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军师,你终于醒啦!”马洪见沈灵醒来,自是非常高兴,见她疑惑的盯着身旁男子看,嘻嘻一笑,解释道:“我就知道你这样拼了命的赶路,身体一定吃不消,果真快到汴城的时候,你就突然晕倒,真是吓死我了。后来我带着你进了汴城,遇到了我小时候一起练武的伙伴。”
他连连拍了拍戎装男子的肩膀,大笑道:“诺,就是这小子,你别看这小子长得秀秀气气的,他打起战来可是威风得狠。这家伙常年驻守南疆,你可能没见过他,但是他的名头,沈军师是一定听过的。他自小就武力惊人,连我都自认不如。而且他在祈天国,可是和当年的慕青大将军齐名的人物!”
那陌生男子见马洪还欲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不由得挥手打断他,对着沈灵莞尔一笑,而后抱拳行了一礼:“沈军师,在下霍齐寒。”
这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若鸿羽飘落,直让人心中舒畅万分。
原来是他!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己无论是在慕府当着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还是在朝中委任高官时,都经常听到人们提起这个神奇的少年将军。
记得当年她和长孙丞相在议事之时,还因为他有过争论。长孙丞相曾对霍齐寒大为称赞,说他年幼就有奇力,武功造世。草芥出生,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祈天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
她还以为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包括她哥哥慕青,都是一身掩饰不住的肃杀气场。而眼前的少年,却是一派温和,眉眼疏朗,就像一条温暖的清溪,全身温润无比,韵养着璀璨如星的光华。
“霍将军有礼了,在下对将军可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真是恍若神人也!”
因皇甫辰的事,沈灵心情虽是沉重,但面前少年温暖的笑容不自觉的让她心中阴霾暂时消散了不少。她还是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这种莫名的信赖感。
那霍齐寒被沈灵这般一称赞,却是连连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霍某也听马洪兄弟说了有关军师的不少事迹,倒是觉得沈军师才是风姿绝伦,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说完,他深深的看了沈灵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沈灵不置可否。却是突然问道:“马洪,我自那日晕倒到现在为止,昏睡了多少时日?”
“三日有余!”
什么!沈灵闻言大惊。她竟然一下子睡了三天,加上赶路的一个星期,她已经花费了十天的光阴。这样想着,沈灵的一双秀眉便是深深的蹙起。
“不行,我要赶紧收拾东西!”
马洪却是拦住她:“军师,如今我们已经到南疆边境,并不急于一时。你连日奔波,身体还没痊愈。齐寒兄弟会些医术,他曾为你把脉,也说你身子虚弱,需要静养几日。不如就在齐寒兄弟府上多待几日,把身体养好。”
霍齐寒闻言也是说道:“还请沈军师不嫌弃霍某府上简陋,暂居一阵子,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在如何了,会不会想她呢?
“抱歉,沈某有急事,霍将军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霍齐寒闻言,一双星眸沈灵却是连连摇头,想到自己白白浪费了三天光阴,心中便是无尽懊悔。也不知皇甫辰现微微挑起,诧异的问道:“敢问军师,是为何事何人如此着急,竟是连自己身子都不顾得了。可否告诉霍某,我在这汴城驻疆已有多年,或许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对啊对啊,霍将军和南疆之人老打交道,说不定还真能给我们提供点消息!”马洪也是连忙说道。
沈灵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故交身患奇症,需要找到南疆巫族之人为其救治,否则性命堪忧。所以,我才会这么心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可是这南疆巫族行踪罕寻,也不知将军是否了解?”
“南疆巫族?”霍齐寒闻言,却是突然粲然一笑:“别的我帮不上,这个忙,我倒还真能帮上!”
沈灵和马洪闻言,皆是大喜,连忙向霍齐寒询问其此话原由。
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这南疆战乱,并不是南疆本地人引起,而是居住在南疆附近的蛮夷之族,他们生性爱好侵略,又懂得一点皮毛巫术,才会频繁骚扰边疆的百姓。而南疆本地人生性低调,通常隐居山林,其中的代表就是南疆巫族。
巫族之人是南疆最为神秘,同时也是巫术最为强大的一个团伙。相传巫族之人,人人身怀异术,有人能隔空取物,有人能轻易操纵他人心智,也有人长生不老。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神乎其神。而霍齐寒却是有幸,一次在南疆深林处追寻逃脱的蛮夷俘虏之时,结识了一个奇人,他自称是南疆巫族内部人员,和霍齐寒十分谈的来,还曾承诺他,如果他日后遭遇什么性命攸关的劫难,可以凭他的信物来找他,他定当全力相助。
听到这,沈灵忍不住问道:“那人给你的信物,可还在?”
“一直带在身上。”霍齐寒点点头,便从袖中取出一个丝巾包裹,掀开丝巾一看,竟是一个质地圆润,雕琢精致的翡翠碧玉镯。
等等,这镯子,为何看着如此熟悉?
沈灵上前仔细一看,心突然猛的一跳。这不就是前世的自己在老家中,从妈妈的木盒中见到的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