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初寒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在这寒冬如同刺骨的利刃一般,锐利的向城墙上众人扫视了一遍。众人只觉被他眼光这么一扫,一股比严冬还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而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沈灵心里却是十分震惊,因为凤初寒以前的眼神虽然也很冷,但那种冷不过是他为了维护自己内心脆弱和敏感一面的伪装。而他如今的眼神,就像一把匕首,冰冷孤傲,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带着如同从地狱而来的肃杀和冷酷,这种感觉让她很陌生。
一年不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你们给本皇听着,本皇就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辰,你们还不自动缴械投降,本皇就会带着凤来国的人马,踏平你们广陵城!”凤初寒暗暗运了内功,他同样冰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城墙上的众人耳中。说完后,他一手持枪,一手拉起马鞭,坚决的调转头向军营策马而去。
一旁的马洪气的不行,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这小子真张狂,看我一箭戳穿你的脑袋。”说罢,他抡起一旁的弓箭,瞬间安好了弓,瞄准凤初寒策马远去的背影,弓弦蓄势待发。
沈灵见了,一个激灵,惊呼道:“住手!”
可是已经晚了,那尖利的弓箭已经脱弦,以极快的速度和猛烈的力量笔直的朝凤初寒射去。很快就离凤初寒不足十尺之距,这时,一直专心鞭马的凤初寒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右手抡起红缨枪朝那箭羽就是一劈,箭身瞬间裂成两半,无力的掉落在地上。而凤初寒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沈灵见状暗松了一口气,她自是不希望凤初寒有什么事,他突然起兵攻打祈天,一定有他的原因。刚才两人距离过远,她如今身份和打扮也大不相同,自是没有相认的机会。
可是一天之后,他就会起兵攻城,自己又没有武功,自然是无法像凤初寒一样,自信的出入敌军传话。看来,明天的一战不可避免,自己要想出一个法子,尽量不动用城中军力,拖住他们。
沈灵脑子转了两转,刚向城主了解了下大概的情况。这广陵城中可战的人力只有三万,而敌军却有五万。且城中军队常年安养,而敌军五万铁骑已经征战一月,气势汹涌,气血激昂,这两方在士气和数量上都略逊一筹,硬拼绝对不讨好。
那城主见这年轻俊美的少年,在这城墙上走了两圈,东摸摸西瞧瞧,似乎并没有对明天即将到来的战事感到着急。突然,她向自己走来,问道:“敢问城主,这广陵城中药铺有几家?”
虽然不解她为何此时询问这些小事,城主还是恭敬的回道:“大大小小的药铺和医堂加起来约莫有二十家左右。
二十家,那这分量应该足够了。
沈灵点头,又说道:“城主可否令人带我去这些药铺中走上一圈。”
城主忍不住问道:“这个时候,军师为何对城中的药铺如此关心,可是与明天的战役有关系?”
沈灵笑了笑,只是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就闭嘴不言了。
这一夜,整个广陵城的人都是一夜无眠,因为明早太阳一升起,敌军就要起兵攻城了。而沈灵却照样吃得饱饱的,睡得香香的。
一大早,沈灵就裹上皇甫辰给她的那件厚厚的披风,只觉得他的温暖气息如伴左右。
纵是穿的严实,但站在这十余丈的城墙上,凛冽的寒风还是吹得沈灵瑟瑟发抖。她这女子之身终究是孱弱了点,一时之间,不由得羡慕起身旁只穿一件单衣,却毫无冷意的马洪大汉。
而这时,他们听的远方传来一道悠扬的号角声,然后就听到整齐的步伐声轰轰轰的逼近。沈灵当即下令:“弓箭手就位。”
瞬息之间,那些弓箭手便密集的隐藏在墙洞边,各自就位,手持箭弦,只要沈灵一下令,就会放出手中的死亡之箭。
凤来国这边,自是发现广陵城没有丝毫投降的意向。凤初寒见此,眼神一冷,右手一挥,便带着五千士兵率先往城门冲去。直到离城门还有三里远时,他却突然挥手叫停。
只见广陵城高高的城墙之外,竟没有一个士兵出门迎敌。那城墙之上也没有一个弓箭手,只有一个瘦弱的白衣少年,傲然立于城墙上,虽看不清样貌,却仍能感觉到他气质出尘,立于高墙之上,飘飘若仙,自有一种让底下千军万马都忍不住仰望的风姿。
“哈哈,这广陵城的人怕是都连夜吓跑了,就派一个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娃子来守城吗?君主,我看我们就直接冲上去,早点把这个广陵城给拿下,兄弟们也能好生休整一番!”凤初寒手下一个副将见此,不禁仰天大笑,嘲讽道,说罢欲策马冲锋而去。
“丁西,休得鲁莽。”凤初寒拦住他后,继续说道:“只怕有诈。”
他这般思索了一番,等待了片刻,也不见得那城墙上的少年有何动作。便下令让两千将士身上都携带好盾牌,先去试探一番。
两千将士齐齐吼了一声,那声音气势磅礴,让天地都不由得为之一震,而那白衣少年,却不受丝毫影响般,依然屹立风中,神情淡然,竟就眼睁睁的看着两千将士瞬间奔驰到了城墙下。
就在那些将士准备攀爬城墙时,沈灵终于动了。只见她玉手轻扬,一声娇喝:“放。”
底下两千骑兵就见到城墙之上刷刷刷的放出一排排箭矢,在前面的那些士兵,反应慢点的就直接被射穿了。幸好凤初寒有所预料,让他们戴上了盾牌。剩下的士兵们迅速抵上盾牌,那密集的箭雨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
沈灵见此,连忙吩咐道:“停下,第一组弓箭手退下,第二组上。”
底下士兵刚撑起盾牌没多久,便发现城墙上的箭雨消失了,正纳闷时,却又听得一声伶俐动听的下令声。只见那城墙之上又出现了一排新的弓箭手,新一轮的箭雨又开始了。
他们只听到啪啪啪的声音不停的砸在自己盾牌上,往地上一看,讶异的发现这个个箭头上都插着根胡萝卜。众骑兵正惊讶不已时,便个个发觉自己胯下的战马开始不听使唤,发了疯一般去争抢地上的红萝卜吃。不少将士没反应过来,被摔下了马。没被摔下马的人也被突然疯癫的战马颠得有些头晕,一时之间前排骑兵一片混乱。那插着胡萝卜的箭雨一时射向西方,一下子射向东方,众骑兵的战马也跟着箭雨不停的跑。整个骑兵的阵型彻底被打乱了。
慌忙之间,也不知谁说了声:“快下马!”
众士兵纷纷跳下战马,颇有些惊魂不定。他们不知道为何平日乖巧的战马,见了胡萝卜就都跟不要命了一般。
城墙上的沈灵却是轻轻一笑,这个时代的人只会给马喂草,根本不知道马最喜欢的食物其实是胡萝卜。草对于马相当于饭对人,而马匹们看胡萝卜相当于人看肉食。凤来国的战马们长期征战,军队节约粮草,士兵的伙食本就不如平时,马匹的伙食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加上长期奔波,这些马匹尽管都是千里挑一的汗血良驹,也是吃不消的。试想想,如果你又饿又累,这时看到眼前有自己从没见过的美食,自然会忍不住上前品尝一番,何况是这些头脑简单的动物呢。
沈灵见底下两千士兵皆下了马,没过片刻就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调整队形,继续攻城。不禁对这凤来国的军队素质暗暗赞叹了一番。
不过,这接下来的打击,纵你们有再高的素质,怕也是扛不住的。
沈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见时机差不多了,喝道:“第二组退下,第三组,给我直接放!”
底下的士兵们刚一稳定下来,却听得有人喊道:“又有东西下来了!”他们急忙举起盾牌,偷偷朝上一看,这次的箭头没有插胡萝卜,却是各自挂着一个小水袋。
这些箭径直朝他们射来,水袋啪啪的砸在盾牌上,里面的水溅散开来,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些水袋中的水溅了一脸。上面的箭矢还在不停的发射,一时之间,下方水花四溅,远远瞧去,还真是下了一场大大的箭雨。
士兵们被冰冷的水溅了一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里却是十分诧异,这守城之人为何要做这般无用的举动。还没想多久,有个士兵突然感觉浑身其痒难耐,喊道:“啊,怎么会这么痒!”
随即许多士兵也开始哀嚎着好痒,有的甚至痒得在地上打滚,有的不停的抓耳挠腮,好不容易平整下来的队形又开始混乱起来。那士兵的首领也是疼痒难耐,见这样三番两次的打击之下,众士兵的士气早已消散,便只得咬了咬牙,喝道:“先撤!”众士兵便挣扎着起身,见那些战马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便只能连滚带爬的朝军营处狂奔而去,还不停的用手上下挠着。这般可笑的逃跑模样,广陵城的守卫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都对这临危不惧,奇招百出的沈军师投去敬佩的目光。
沈灵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广陵城众人的中心,心里却是思量着,这些历经战场的士兵们,不怕血,不怕疼,但是有一种感觉他们一定怕,那就是痒!她昨日召集那些药铺大夫,就是要向他们讨一种能使人浑身发痒的药,而胡萝卜,也是她在逛集市的时候临时想到的法子。
常言道,士兵作战,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她就是要一次次的磨灭敌军的士气,从心理上首先摧垮他们。
“你们可以放松几天了,三日之内,凤来国的军队不会再来攻城。”沈灵如是说道。
马洪却是一愣,问道:“你怎么如此肯定,这次来试探的军队不过两千人,后面还有四万大军候着呢。”
沈灵却是诡异一笑,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