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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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凤阳城主府。

  帐房内的白衣少年,将手中的厚厚的账本轻轻放下,揉了揉略觉干涩的墨瞳,轻轻向后靠向摇椅。双眼微咪,打起了小盹。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下,径直铺满了少年的整个身体,映衬得少年俊美的脸散发出一种金色的光芒,恍若神明。孟初寒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沈灵这般景象。

  他没有立即叫醒睡意正酣的沈灵,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年纪轻轻就有着这么多的心事。他突然伸出右手,想抚平沈灵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柳眉。手快覆上时,见沈灵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扇子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孟初寒快速的收回了右手,放在身后。

  沈灵打盹的时候,只感觉朦朦胧胧中眼前一黑,张开双眼一看,原来是孟初寒。孟初寒很少来账房找她,一般来都会有急事。想到这几天她拜托孟初寒打听红莲嫂嫂的事,她不禁正襟坐起,好奇的问道:“有什么消息了吗?”

  孟初寒点头,手上递过来一封信。沈灵拿来一看,见信上署名竟是红莲,惊喜之余,连忙拆开信件,只见第一句便是:灵儿妹子,红莲无恙,请妹妹无需挂念。沈灵不由得心下大定。继续看来,才了解到原来这红莲不仅是南疆之人,还是其统治国家南诏国失散多年的公主。这也就解释了这些天南疆之人频频出没凤阳城的情况,原来他们是得到了消息一路寻红莲而来。在百花楼花魁会那晚,他们看到了红莲的相貌和碧色的眼眸,才会将红莲劫走,如今已经确定了红莲的身份,一行人已经出发回南诏。

  沈灵看完信,心中欣慰不已,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红莲嫂嫂找到了自己的娘家,在那里一定能开始新的生活。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窗外,见已是黄昏,夕阳在西边已经下滑了大半个身体,天蓝色的银幕开始逐渐泛黑。沈灵在这一片金黄色的光辉中,伸了伸懒腰。

  既然红莲嫂嫂找到了最好的归宿,那么自己呢?想到这,她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望着空中时不时飞过的飞鸟成双成对的啾啾叫着,她又陷入了沉思。却没注意到,孟初寒仍在房中,静静的看着她,眼里的感情越来越复杂。

  “呀,这古代的酒怎么这么辣!”沈灵在酒楼抢过孟初寒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后,小声的嘟囔着。“你说什么酒?”孟初寒问道,他刚看沈灵喝下了他喝过的酒杯,觉得颇不自在。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在沈灵面前这般奇怪的反应出现得越来越多,这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心里深处却不想拒绝。

  “没什么啦。”沈灵习惯性吐了吐舌头,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她又一不小心说出了现代的词汇。看到孟初寒盯着她手中的杯子,她笑笑说道:“我今天心情好,想喝点酒,虽然这酒挺难喝。”她说完,便吆喝店小二加酒。

  “诶,孟初寒,红莲嫂嫂回家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打算去哪儿啊?”沈灵见孟初寒默默的不说话,似是不经意的问道,眼里却有着些不明的失落。孟初寒一愣,他被沈灵的父亲收留在慕府后,便一心在府中任职。而后也是听沈灵父亲和大哥之托,一路护她来找红莲。如今红莲回南诏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待在沈灵身边呢?他想着,不禁看向右手中指上的那个琉璃玉雕纹戒指。

  沈灵早就注意到孟初寒手中这个奇怪的戒指,以前问他他从来都不回。今天趁着兴致,她不禁又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你手上的这个戒指,该不会是你们家祖传的吧?你还记得你的家人,你小时候的事吗?”

  孟初寒像是回忆了一阵子,才缓缓回:“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你父亲练武。这个戒指,听你父亲说,是发现被抛弃在野外还是婴儿的我时,在包着我的包裹里找到的。我开始正式做慕府的隐卫以后,你父亲就把这个戒指给了我。他说我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许能靠着它找回我的亲人。”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戒指么?”沈灵请求道,见孟初寒竟然罕见的应允了。她好奇的拿来一看,只见这玉戒做工精致,质地珠圆玉润,不像是一般百姓家之物。刚见它在孟初寒手上时,刚好合上孟初寒的中指,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由得唏嘘不已,突然,她发现这玉戒的里面一圈似乎刻着字。沈灵凑上前仔细一看,是一个凤字。不知怎么的,她想起皇甫辰以前给过她的一个玉佩,那里面也刻着一个辰字。在这个时代,一般只有世族大家之人,才有这个习惯和精力将字刻于不凡的饰物里,为的是用于证明身份的信物。

  想到这,沈灵说:“这戒指上的凤字,你看到了吗?”见孟初寒点头,她又说:“你的名字是我爹爹取的吗?”孟初寒又点头。

  这就对了,沈灵有些激动的说:“既然孟初寒不是你真正的名字,而这个戒指又有可能是你的亲人留给你的,说不定你真正的姓名里就有一个凤字。而凤来国就有一个凤字,说不定你的亲人就在凤来国。”

  孟初寒这番一听,想想沈灵的话还真有点可信。他虽然知道戒指里有刻字,但从未细想过它的含义。从沈灵手中拿回戒指,他默默望着自己戴上戒指的右手良久。

  沈灵见孟初寒有些意动,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有些莫名的失落。开心的是孟初寒也许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失落的是自己却永远无家可归,而患难与共这么久的孟初寒,说不定也就要离开她了。

  这般失意的想着,她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在孟初寒回过神来的时候,沈灵面前的一壶酒竟然全都空了。他不由得一惊,看向沈灵,只见她已经喝的满脸酡红,双眼迷离,还不停的拿着空酒杯在樱桃小口里不停的倒着。

  “不要再喝了,你已经醉了。”孟初寒抢下沈灵的空酒杯,看着她因喝醉酒而不停咯咯笑着的可爱样子,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柔。

  沈灵这边喝得晕晕沉沉,她朝孟初寒看去,只觉得他一个头变成了两个。连面具都看不清了,只觉得孟初寒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像无垠的大海一般,深沉得像要把她淹没。她又是咯咯一笑:“我没醉,我还知道你是孟初寒呢!”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手,继续说道:“真好,红莲姐姐找到家了,你也快找到家了。真好!”

  孟初寒在一旁见沈灵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只得匆匆去结了账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去。出了酒楼后,孟初寒将沈灵一把背起,在因夜深而空荡荡的街道上走着。

  脱离了酒楼的喧嚣,沈灵酒醉后语无伦次的呢哝软语听得格外清晰。孟初寒背着沈灵,只觉得她小小的头靠着自己的右肩,没有偏头看,他都能想象出沈灵用她那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在他耳边说话的模样。沈灵支支吾吾了一阵,似是被夜风吹醒了一点,她突然指着房顶说:“孟初寒,我要去房顶坐着。”

  孟初寒偏头一看,便入了沈灵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觉那双幽深的眼睛像一汪清渊,他甘愿永生沉溺在其中。痴迷的看着酒醉后格外动人的沈灵,孟初寒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和沈灵到了街道旁侧的屋顶上。

  屋顶上视野和地面上宛然不同,只见身旁都是连绵一片黑压压的瓦块,而天上是一片闪耀无比的繁星。广阔的星海,刚让孟初寒有些紊乱的情怀平静了下来,他侧头一看,沈灵竟然已经是满脸泪水。只见沈灵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浓重的迷茫和忧伤,她看着满天的繁星说着:“真好,你们都有家。可是,我的家呢,我的家在哪儿?”她又转过头,深深的看着孟初寒,却又是像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人,是你?”

  孟初寒见沈灵又想起了伤心事,心中无限怜惜,忍不住将她一把抱在自己怀里,见她在自己怀里,仍在不停的发问:“为什么我珍惜的人都要一个个离我而去?他也是,你也是!”联想她这些日子受的苦,孟初寒又是暗暗心疼,见眼前的可怜人儿哭闹了一番,就在他怀中缓缓的睡着了。

  即使在睡梦中,沈灵也似乎在经历着什么痛苦般,琼鼻微红,脸上泪痕斑驳,孟初寒轻轻用手擦干她脸上未干的泪水,往日平静如死水的眼睛里,此刻竟是波涛汹涌,掀起了巨大的心浪。只见他痴痴凝望了沈灵的脸良久,眼里突然一片坚定,发誓道:“今生今世,初寒愿永远伴你左右,不离不弃。”可是他刚发完誓,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冽无比的声音。

  “抱歉,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孟初寒闻言,转过身,在他碧蓝色清透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黑色玄衣,气质邪魅而又冰冷无比的男子来。

  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和莫名嫉妒的复杂情绪,孟初寒双眼立即变得冰寒,一句话冷冷的从他口中飘出。

  “皇甫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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