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吹散了头发，空中飘散着莫名的味道。易水寒双手插兜低头向前走着，在平坦的路上越走越高。他感觉主动权慢慢向自己靠拢，禁不住傲娇一下。
走着，走着，走不尽的路……
路边在放着苍井老师的歌曲，放到这一句时，易小冰停下了脚步。
易水寒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回过神，眼睛里写满疑问。
易小冰抬头盯着他，她的眼睛如以往般漆黑澄澈。
易水寒站定，关切地问：“怎么了冰冰？”
易小冰面无表情道：“还跟着我啊。”
易水寒伸出手：“当然。”
易小冰明知故问：“伸手是什么意思。”
易水寒开始笑：“当然是牵你的手啊！”
易小冰冷哼一声：“为什么笑这么坏？”
易水寒：“当然是高兴啊。”
易小冰道：“你这人真奇怪，我有答应过你么。”
易水寒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可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易小冰冷下脸：“因为你和别人同居了，你说过你不会放弃，可你食言了。”
易水寒忍住紧张，理直气壮：“根本没有，她只是暂住，找到工作就会搬出去。”
易小冰冷眼相对：“你明明知道我们是仇敌。”
易水寒辩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上次我们太过分了，我答应留她几天，而且……”
易小冰不屑道：“而且什么？”
“而且那个房间本来是留给你的，可死活等不到你……”
易小冰生气道：“所以，那间房间就属于她了，所以我就不能跟你走下去了。”
易水寒心里一阵哆嗦，心想完了，一不小心挖个大坑，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怕你笑话，很久之前，我们认识，是……额，好朋友，见死不救总不好。你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易小冰将愤怒摆在脸上：“可是她明明将自己当成女主人的样子。”
易水寒连忙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语无轮次道：“哪有，可不，我哪知道，也许你误会了。”
易小冰心里偷笑，暗想差不多夺回了主动权，再闹下去怕无法收场，就大度的拍拍手：“好啦好啦，我相信你。”
易水寒跳了起来，大声道：“好耶，你真的答应我啦，太幸福啦。”
易小冰又换了冷声：“我可没说答应你。”
易水寒呆立原地：“有什么问题么。”
易小冰道：“当然有，你屋子里还有一位美女呢，要脚踏两只船么。”
易水寒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那间房子让给他好了（同时贱笑），那我就没地住了，你的床腾我一半吧，就像……”
易小冰很嫌弃的样子：“就像什么？”
“就像以前一样。”
易小冰嫌弃之意更盛：“做梦。”就要转身。
易水寒一把抓住她：“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你，再也不能让你溜了。”他认真的盯着她，就像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一样的认真。
易小冰将脸离他远一点：“为什么。”
易水寒试着将她拉近一点：“就是世界上最通俗的原因，我爱你，我是认真的，因为你能理解我，我也能理解你。”
其实生活于一个建立在谎言基础之上的社会里，虽然听起来可笑，但却是事实。所以当一个男人看重一个女人，想牵她的手，亲吻她，和她一起滚床单，分享生命中美好的东西，甚至组建一个家庭，生一个宝宝，他能多说什么呢，他只是说“呃，我喜欢你，是的，我爱你”。虽然这是世界上最无用的表白。
但是经历过相同曲折道路的两个人，会因为之间那种不可名状的心灵相通，把距离慢慢缩短。
易小冰感觉到她的情感壁垒正慢慢坍塌，但还是坚持将手收回：“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小雪那么好的姑娘，你为什么选择我。”
易水寒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回答：“也许你没发现，她变了，她不再是原来那个风风火火特立独行的女孩儿。她变得沉稳温柔，我从她身上看出了你的影子，所以心软收留她，可我追求的是原版。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只要你答应……”
易小冰明知故问：“答应什么？”
易水寒心照不宣：“答应再也不离开我。”
易小冰睁大眼睛问：“你是认真的么。”
易水寒举手发誓：“我是认真的，我爱你，你的出现是上天的恩赐。”
易小冰垂下眼睛，露出忧伤的表情：“很早以前，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我只有六岁，可他随即便忘了。之后，我错过了每一个本应该有好结局的故事，就像第一个纽扣错扣了第二个扣鼻儿，然后依次下去，所有的事情都错了。直到现在，我本不明白是否重新接受你，因为我受过同样的创伤，我害怕了……”
易水寒认真听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易小冰继续道：“但我决定了，你都坚持了那么久，我也没有理由退缩，哪怕结局还是一样的，我愿意承担，我愿意去相信你，可你不会让它发生，对吗？”
易水寒点点头：“对。”
易小冰放开他的手：“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认真的吗？”
易水寒坚定道：“是。”
易小冰问：“为什么那么确定。”
易水寒道：“因为，我欠你一条命。抛弃救命恩人是死也不会的。更何况我爱你！所以，你的选择是？”
易小冰垂下眼睛，小声道：“也许吧，也许我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比如……”
易水寒追问：“比如？”
易小冰轻声道：“比如相信你。”她的脸红了。
易水寒终于跳起来，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除了大笑，完全无法表达出他的心情。
四周人停下来纷纷指点。易小冰丢不起这个人，赶紧拉着他走掉。
回程的路上，他都感觉要飘起来。但走到楼下，他开始抓耳挠腮。你道为何，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向小雪说明情况，要怎么样处理才能让伤害降到最低。他决定先装傻，等想到好主意再开口。
他敲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小雪倚靠在沙发，翘着二郎腿，径自喝着咖啡。
“你还好吗？”易水寒叫道，她的样子有些反常，也许她早已酝酿好了姿势，只为等待他的出现。
“小雪，作为好朋友，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
“把人家睡了，又叫人家朋友，呵呵，你要谈什么。”她嫌恶的表情尽皆表现在脸上。
“你知道要谈什么，虽然可能对不起你，但是还是要说。”易水寒搓搓手，小心翼翼道。
“哼，要怎么说呢，事情都发生了，是个错误呢，还是意外呢，反正你后悔了。”小雪冷哼一声端起咖啡。
“奥，小雪，我显然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我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小雪慢慢啜着咖啡，听他断断续续讲。
“奥，那天晚上真是稀里糊涂，我们回到住处后，我都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了，第二天睁开眼睛就见到你在身边了，我很羞愧，我……”
“哼”，小雪放下茶杯，看他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可怜的乞丐，“所以一切都没什么了，是吗？你上了我这件事‘不错’，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吗，易水寒同志。”
“不，不是，小雪”，他心烦意乱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然后望向她，“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下雪气的手发抖，她强忍住把应该泼向面前男人脸的咖啡放在桌面：“所以，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勾引你，是我上了你，对吗？”
“不，当然不是，我不是逃避责任，非常抱歉。”他双手抓着头，十分懊恼。
“好吧，”小雪耸了耸肩，“你不用抱歉，也不用担心，我很快就恢复正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自从你醒来，没有说过一句关切的话语，反而是女人一再倒贴。你不记得了，没关系，像你这样的男人，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柳叶青。”
“对不起，”易水寒附和道，“如果我是你，早把我骨头捏碎四十根了。”
“不是没有想过，好歹我们曾经相爱，但我不必拿你怎样，你这种人，终会受到报应。”
她的目光寒冷而锋利；“没错，多少天来，我挺你倒易小冰的苦水，当你需要我时，我尽量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把我推下了火坑。”
易水寒坐立不安，吸了口气：“其实我不想把事情搞糟的。”
“呵呵，可你确实做了，”她冷笑道，“那天晚上，你上我之前，说的甜言蜜语可不少。”
“真的？”
“是啊。你说你爱我，说再也不会有易小冰。”
易水寒变成老实人，一声不吭坐在茶几对面。
“唉，好吧。那晚你喝醉了酒，说了些无心的话，做了些无心的事。我是个傻子，我相信了，自愿上钩，我本不应该这样，我应当有自己的判断，这也是我的过失。现在，你好受些了吗！”
易水寒懊恼道：“对不起，是我混蛋，我不知如何能补偿你，我羞耻于说出钱这个字，但是以后有需要万死不辞。”
“我真的希望事情从没发生过，如果可以重来，我肯定不会喝那么多酒。我想承担责任，可我怕只能带给你伤害。”
小雪用力的克制住自己，不停地灌进去咖啡，杯子空了又倒上，满了又灌下去。最终她长舒一口气：“人渣，你都不敢说你爱易小冰，你这个懦夫。”
说完便直起身子，走向门口提起行李箱。
易水寒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头也不抬，只顾向外走：“搬出去，我找到工作了。”
他强行将她拖进客厅：“你都没有出门，哪来的工作。”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要你管。”
他把她摁在沙发上：“不要我管可以，为什么要离开，房子继续住好了。”
她的眼睛要结出冰霜：“反正你要赶我走，不如自己识趣。”
他重新为她倒一杯咖啡：“开什么玩笑，谁要赶你走了。”
她的声音更冷：“她来家里挑衅，你非但没有维护，反而撇清了关系。没错，我只是借住，我没有付房租，脸皮没那么厚，我走好了，工作有的是，有些人可是不多见，哼。”就要起身。
他又将她摁下：“我知道你们有误会，但没必要走。本来就没脸请求原谅，如果将你赶走，我太不厚道了。”
她嘲讽得笑了：“哈，脚踏两只船很厚道是嘛，你不喜欢我，却要我留下来，只为心安是么，偏不要你得逞，去死吧。”
他低下头。老实讲，她说的对，对于她的离开，他甚至有一种愧疚的轻松。
她轻蔑的笑道：“我讲得对吗，那放我走吧。”
他不假思索道：“在住几天吧，等你找到工作绝不留你。”
她腾的站起，气愤道：“谁要在你这里住几天，开玩笑，我会找不到工作？之所以住在这里，是以为你还值得托付。但我越发感觉，某种程度上，你跟柳叶青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一般直接走掉，而你总是让自己心安理得。”
她声音越发激动：“你不会认为我离不开你吧，哈，那可真是幸福的烦恼。我喜欢你，我承认，但那是以前。我不想丢掉自己的人格。我与易小冰不一样，我不会委屈求全。我就是我，我行我素，自作自受，我都乐意，因为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不会收任何人摆弄，永远不会。”
她控制不住滴下了眼泪，但也不必去擦，因为他再也看不见。她不顾阻拦拉开屋门。
他在后面叫：“小雪！”
她回过头，绽放了笑脸。她笑的那样认真，那是发自内心的语言：不要跟我道歉，不要说安慰的话，也不必挽留我。你心知肚明，这是最好的结局。虽然我恨你，和柳叶青那样的混蛋，可是谢谢你们让我成长。我不是输家，你也不是赢家，我有能力找到工作，我也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我不再喜欢这个城市，什么都不必说了，就这样吧，再见！
他无力的伸出手，无法伸的更远，她曾经离他那样近，现在彻底失去了。
他猛地站起：“等等，我们，还是朋友吗！”
小雪笑问：“如果我说是，你会高兴么？”
易水寒纠结道：“谈不上高兴，只是不希望就此断了联系。”
小雪像胜利者一样的微笑：“很抱歉，不是。我还是我，我还是那个敢爱敢恨风风火火的我，再收敛都是，那是我骨子里的血液。我不喜欢藕断丝连，时间不多了，再见！”
他还想说什么，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昂着头，骄傲地离开了。
另一扇门也在他心里砰地一声关上了。他忽然怅然若失，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