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三藏又闭上眼睛,无天口中念念有词,一幅幅活动图景又在他眼前开始展现:
深夜,妓女阿羞房中,阿羞正与一个男人翻云覆雨。那男人高声叫着。俄顷,阿羞全身赤露走下床来,抓起那男人的右手,放在她的乳房上抚摸着,她的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起一柄薄如蝉冀的锋利匕首,猛地一拉,那男人一声惨叫,手指掉了下来。男人疼得在床上抽搐打滚,而阿羞的兴奋似乎到了高潮,她贪婪地吮吸着那男子的血手,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色。她冷冰冰地对床上的男人道:“你可以出去了!”说完,她慢慢走进了里间。―名小丫环给她端来一盆水,阿羞站起身,洗去手上的血迹,用手巾擦拭全身。血红色的水在盆里晃动着。忽然水中映出一张扭曲的人脸,把阿羞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她不敢回身,只是小声问:“谁?”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你只把我当成一股轻烟,飘进来和你聊天解闷儿就可以了。”这声音非常悦耳,阿羞那颗狂跳着的心顿时安静了许多。她回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僧人,正是紧那罗。阿羞望着他,笑了笑,请他坐下。紧那罗微笑着点头,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阿羞忙将敞着的纱袍系上,她似乎第一次感到了害羞。紧那罗问:“我想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营生呢?”阿羞道:“我只是觉得绝望。”紧那罗问:“为什么感到绝望?”阿羞摇了摇头,没有答话。紧那罗望着她,眼中放出了温润的光芒:“你很漂亮。可你为什么嗜血呢?”阿羞慢慢抬起头:“只有血和男人的惨叫声,才能让我兴奋,才能让我找到快感。”紧那罗点了点头:“在你十一岁那年,曾经有一个沙罗门为你占了一卦,他说你的身体是圣体,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使你满足,你必须嫁给国王。我说得对吗?”
阿羞惊得目瞪口呆,猛地站起身来:“你,你怎么知道?”紧那罗笑了:“我什么都知道!你本应该嫁给国王,可是你不愿意,找了一个不相识的男人破了你的身体。”泪水划过阿羞的面颊。紧那罗继续道:“国王震怒了,本要抢你回去,可你进了妓院。你真的想做娼妓吗?”阿羞点头:“我要找到能令我颤抖的男人。就是为他死了,我也心甘。可是……那个沙罗门说得对,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紧那罗道:“于是每次接客后,你就觉得更加绝望?”阿羞点点头。紧那罗问:“那你为什么要割男人的手指呢?”阿羞答道:“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血能给我带来刺激。从那时起,只要是和我上床的男人,我都要割掉他们的手指,直到遇到能令我发抖的男人!”紧那罗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阿羞面前,伸出双手捧住了阿羞的脸。阿羞望着他,喘息渐渐加重,眼中射出渴求的光,丝袍滑落在地上,僧衣也落在了地上……
阿羞躺在床上,安静地熟睡。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身旁的紧那罗不见了。她一骨碌坐起来,轻声道:“你还在吗?”“在。”阿羞这时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紧那罗。她走下床来,把身子偎依着紧那罗,小声道:“现在我就是死了,也心甘了!你不是凡人,你一定是个神仙!”紧那罗缓缓睁开双眼:“你的心里还恐慌吗?”阿羞摇了摇头:“我想我的心和你一样踏实。”紧那罗问:“你还想继续留在这儿做妓女吗?”阿羞笑了:“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从今以后,我绝不允许别的男人再碰我一下,否则,我就死了。”紧那罗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间。
大祭司提出的三个条件,紧那罗已经全部做到。第二天,紧那罗来到大祭司府邸,对座的大祭司禀道:“三天期限已到,你要我办的我都办到了。阿溜斩手不偷,阿刀遣散了恶仆,阿羞已改恶从良,我可以在这里传教了吧?”大祭司把脸一沉:“好大胆的紧那罗,什么三天期限!你在城中妖言惑众,滥施淫法,真是罪不容诛!我已禀报国王,像你这等妖人定要处以极刑方,以敬效尤。来人,将紧那罗拿下!”紧那罗呆了。祭司们一拥而上将他捆绑起来。紧那罗抗议道:“我中了你的诡计!我要面见国王!”大祭司阴阳怪气道:“明天就要执行火刑,恐怕你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他冲祭司们挥了挥手,祭司们立即将紧那罗押入地牢。阿刀、阿溜和阿羞闻说此事,聚集在阿刀家大骂大祭司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商量如何营救师父。阿刀愤愤道:“我带人杀进府去救出师父!”阿溜道:“你忘了师父是怎样教导你的,他法力那么高,按道理说轻而易举就可以逃脱,可他没有那么做,他怎会期望你又打打杀杀呢?”阿刀搓着手:“那怎么办?我不去难道让你们去?”阿溜无可奈何地摇着头。阿羞猛地站起来:“我去找大祭司,要他放人!”说罢,她站起来要走,阿溜、阿刀把她拦住。阿刀道:“这应该是我们男子汉的责任,怎能让你一个女子去冒险?”阿羞不予理会,迳奔祭司府去。
大祭司正在欢乐饮宴,一名祭司跑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大祭司一愣,赶忙道:“叫她进来。”阿羞走进来,站在大祭司面前,冷冷地道:“我有话要对你说!”大祭司色迷迷地道:“有什么话,尽管说。”阿羞看了看四周,大祭司会意,赶忙将身边的人打发出去,转身对阿羞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说吧。”阿羞道:“今晚我陪你过夜!”大祭司一愣,继而脸上现出了饥渴的表情。可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摇头,伸出断了两指的手来:“我只有八根手指了!”阿羞道:“我不要你的手指,我只要你把紧那罗放了!”大祭司一愣,沉吟了一番,终于点头允诺。是夜,阿羞留在大祭司府,陪大祭司过夜。大祭司说到做到。次日晨,紧那罗从大祭司府的地牢里走了出来,等候在门前的阿刀和阿溜赶忙迎上来叫“师父”。紧那罗笑着点头。他不明白大祭司为何又放他出来,询问之下,方知道原委。紧那罗闻说,先是目瞪口呆,随后脸呈不悦之色。他忙问阿羞现在何处,阿溜、阿刀摇头说不知道。忽然,紧那罗大叫“不好!”立即向附近一个山头飞去。阿溜、阿刀莫名其妙,望着他的背影。
却说阿羞深感自己违背了誓言,自知无颜再见紧那罗,便偷偷来到一个山顶,举刀自刎。等紧那罗赶到,阿羞已经气绝。紧那罗在她身边坐下来,静静地望着她。忽听空中传来阿羞的声音:“紧那罗,我答应过你,绝不再让男人碰我,否则我就死。现在我做到了!你是令我发抖的男人,我爱你!我死而无憾了。”那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失……
到此,三藏眼前的画面消失,他慢慢睁开眼睛,忙问:“后来呢?”无天仰起头,长叹一声,他的眼里似乎含着泪水:“后来,紧那罗面见了国王,陈明了一切,终于得到国王允准在南部传教。然后他带着阿羞的尸体回到北部,面见优婆罗陀……”三藏关切地问:“优婆罗陀知道他在南部的事吗?”无天道:“紧那罗菩萨将在南部的经过一五一十如实禀报,谁知因此闯下大祸!”三藏道:“莫非是因为他跟阿羞的关系?”无天点头:“正是!”当下优婆罗陀高坐在莲台上,听紧那罗述说全部经过。当他听到紧那罗与妓女交媾时,当场大发雷霆:“你身为菩萨,竟胆敢破戒与妓女交合,真是罪大恶极!不管紧那罗如何解释,优婆罗陀总不予宽恕,斥责紧那罗是佛门败类,即刻宣布把他逐出佛门。”三藏问:“这是佛界最严厉的处分,紧那罗怎样反应?”无天道:“紧那罗本来脾气暴躁,性格刚烈,他怒不可遏,眼中冒着怒火,从地上抱起阿羞,渐渐地,他的白衣变成了黑色,他的脸在不断地变形。他抬起头来,发出一声低吼:‘从今以后,我不再叫紧那罗,也绝不再是佛门弟子!优婆罗陀,我会让你的徒子徒孙们以百倍的代价来偿还你对我和阿羞的侮辱!’说完,他猛地一声大吼,化做一阵黑气,消失在大殿中。”无天说完,望着三藏:“这个故事你听了有什么想法?”三藏慨叹一声,微微摇头,半晌无言。无天冷笑道:“这就是你笃信的佛教!”三藏问:“大僧,你讲的是自己的故事吧?”无天没有说话。他默认了。三藏道:“原来大僧本是佛门护法,只为此事才背门出教!”无天恨恨道:“什么背门出教!我与佛教势不两立,听了这个故事,你还觉得如来说得对吗?”三藏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贫僧只知道正心,正意,正行,是非还由公众去评定吧。”无天问:“如果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三藏沉默良久才道:“我也许会和大僧一样。”无天点头:“好了,说得够多了,你还是与我回灵山吧。”
无天身后突然升起了一团白气,一个身着白衣的僧侣出现在他的身后,此人与无天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衣服的颜色。他就是白衣无天,黑衣无天的另一半。三藏惊叫:“大僧,你的身后有人!”无天似乎有所感觉,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回头,厌恶地说道:“你怎么来了?”白衣无天:“不是你的善念生发,我怎么能离开你的元神黑莲?”无天道:“哦,我的善念生发了吗?我怎么不知道!”白衣无天道:“你讲到了紧那罗,讲到了阿羞。看来你非常喜欢这个唐僧,否则,以你的脾气是不会对他讲那么多话的。你动了真情了!”无天冷冷地道:“你总是那么多嘴!”白衣无天笑了笑:“喜欢、感情都是善念,所以我来了。”无天转过身,喝道:“我讨厌你!”白衣无天点了点头:“我想这一点没有人比我的心里更清楚!可是我也不能不再次告诉你,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在外人面前,你永远是冷酷和傲慢的化身,可你也有善良的一面,那就是我,这一点,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无天大喝一声:“闭嘴!我要你立刻回到元神黑莲里去!”白衣无天摇了摇头:“你无法命令我,你只能用你的法力镇压我。现在你统领了三界,可能更难明白善良的含义了。”无天气得脸都变了形,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猛地抬起头,一声大喝,天灵中开,一朵黑莲凌空而起,从中放出一道乌黑的闪电,“轰隆”一声巨响,白衣无天立刻化做一阵烟雾,眨眼间便不见了。无天大汗淋漓,坐倒在地,喘气着。他因用力过度,筋疲力尽。三藏惊奇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无天看了他一限:“你为什么不跑?”三藏笑了笑:“大僧说要抓我回去,而我也应战了。我不能在大僧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偷偷溜掉。”无天看着三藏,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三藏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小僧有什么不妥吗?”无天轻轻摇了摇头:“三藏啊,刚才白衣说的确实很对,我非常喜欢你。你是那种少有的诚信之人!”三藏道:“多谢大僧夸奖。小僧有一事不明,想在大僧面前请教。”无天请他讲出来,三藏道:“以大僧的耳力,即使是三界之内的虫鸣之声,也难逃脱,可刚刚那白衣人站在身后时,你为何毫无觉察呢?”无天点了点头:“问得好!因为那个白衣人就是我另一个自己。”三藏一愣:“大僧的意思是……”无天摆了摆手:“不要多问了,你走吧!”三藏一惊:“走?大僧不要抓我回去了?”无天道:“我已经无力再对付你了。可你记住,你是跑不了的!”三藏双掌合十:“小僧谨记。”说完,腾空而起,驾云望西方而去。无天倒在地上躺了好久才起身回灵山去了。
忽一日,无天升坐灵山大雄宝殿内的七宝莲台,至胜金刚大步走到莲台之下:“世尊,孙悟空已将无天灵童带回!”无天点了点头说让他进来吧。行者、八戒带着灵儿大步走进大雄宝殿,在莲台下站住,向上施礼。行者禀道:“佛祖,妖佛灵童已经带回!”无天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行者身旁的乔灵儿。乔灵儿木木痴痴地站着,既不动弹,也不说话。无天的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行者的双眼紧盯着莲台,这假佛祖的每一个极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佛祖问:“这真是无天的转世灵童吗?”行者道:“正是。”说着,他将灵尔后背的衣衫一把撕开,将他的身体转向佛祖:“请佛祖验明正身!”但见灵儿后背上刻着一个很大的“卍”字标记。佛祖望着行者,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你的确是绝顶聪明之人!我手下的人要有你的一半机智,也就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了。”行者也笑道:“你过奖了。”佛祖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行者道:“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我也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佛祖点了点头。行者道:“第一,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二,护法大鹏是绝不会引我去见妖魔灵童的。第三,双塔寺中之事绝非巧合。第四,灵儿行事以慈悲为怀,绝不像是妖孽之灵。这些足够了吗?”佛祖笑了笑:“对你来说足够了。是我低估了你。好,你有什么问题?”行者一指身旁的灵儿:“他是谁?”佛祖点了点头:“问得好!”行者道:“你完全可以放心地告诉我,因为你法力通天,我是逃不脱你的手心的!”佛祖笑了:“他是如来佛祖的转世灵童。”行者点头:“我已经想到了。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可以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吗?”无天一声长笑,现出了原身:“孙悟空,我一生极少赞许别人,可这次我不得不说,我非常佩服你!”行者回头看了看身旁被惊得呆若木鸡的八戒道:“兄弟,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八戒莫名其妙:“哥呀,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他是谁?”行者道:“无天!”八戒“哎呀”一声跌坐在地。行者问无天:“现在你想怎么处置我们?”无天道:“我并不想处置你。我只想知道,真灵童在哪里?”八戒更加莫名其妙:“什么,这个灵童是个假的?”行者点了点头:“不错,他是灵儿的衣衫所变。”说着,他伸手一指,灵儿不见了,一堆衣衫落在了地上。无天道:“三界之内能够瞒过我这双慧眼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无天的口气简直就是在商量,这使莲台下的群怪诧异非常。行者笑了:“我当然能够帮你,只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无天道:“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行者点了点头:“能让我考虑考虑吗?”无天道:“当然可以。今晚你们住在大霄山峰顶灵鹫洞中,由我的六位灵将负责你的安全。明天一早,我听你的回应。”行者微笑合十,挖苦道:“谢大僧想得周到!”无天一一呼唤六大弟子的名字:华莲、铁马、灵陀、圣那提、孤扬、婆罗门。六大灵将应声而出。无天道:“见过斗战胜佛!”六灵将向行者躬身施礼,行者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罢了!”无天吩咐道:“你们带斗战胜佛到灵鹫洞去。今晚由你们负责他的安全!”六灵将躬身答允,当即将行者八戒押去灵鹫洞,六灵将守在灵鹫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