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的话才说到一半,出租车突然一阵急刹。
两个人只顾着讲话,完全没有提防,身子立刻往前倾去。
这条公路是沿海而建的,虽然是双行道,路面却并不宽敞,斜刺里冲出来一辆越野车,眼看就要撞向出租车,那司机连忙急刹,转弯时却偏了方向,竟然直接撞破了一边的护栏!
护栏的外面,是正在涨潮的海水。
“锦念!”
紧跟着出租车的白子勋连忙停了下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辆出租车掉进了汪洋大海当中。
车体迅速地往下沉去。
白子勋顾不得思考任何事,赶紧跟着跳进了海中。
那辆出租车的司机水性很好,第一时间就解了安全带从驾驶室游了出来,并且帮陆锦念和年妙妙打开了车门。
可是,两个女人都不会游泳。
白子勋的水性也不算太好,等他费劲地游过去时,只看见了年妙妙一个人在海面上胡乱扑腾。
他连忙拽住了年妙妙的手臂,待要去寻找陆锦念,却不慎呛了口水。
眼前被水雾覆盖一片,他只用余光看见,那辆肇事的越野车上也下来一个人,不管四七二十一脱了外套就往下跳。
像年妙妙这样完全不会游泳的人,呛水后不管抓住了什么,都会死命抱紧了不肯撒手。
“你别动!别乱动!再扑腾,我们两个人都跟着死!”白子勋高喊了一声。
出租车司机及时抓住了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终于拖着他们顺着涨潮的海浪被冲到了岸边。
年妙妙喘息着,顾不得自己喝进去多少海水,拼了命猛打白子勋:“你疯了吗?游泳技术那么差,也敢来救人?你不要命了!”
由于又惊又怕,她脸上早已分不清泪水和海水。
“不是救你。”白子勋冷冷撂下一句话,淌着水还要往海里走。
陆锦念,陆锦念不知在哪里……
他踉跄一步,摔倒在浪头里。
年妙妙死命抱着他的小腿,不肯再让他返回去一步。
“你放开我!”
“不放!你这是去送死!”
刚才在海里,白子勋那拙劣的游泳水平她已经见识过了,要不是有司机大叔在,他们俩都得葬身鱼腹。
可是现在,他居然还不自量力地要去送死!
“锦念她还在海里!你让我过去!”
白子勋狠狠一脚将她踹开,再一次进入海里。
但是,涨潮时的浪头翻滚,早已让那辆落入海中的出租车没了踪影,茫茫海平面,又哪里还会有陆锦念的身影?
他再一次被浪扑倒在浅水区。
由于呛了太多的水,他早已没了力气。
附近的渔民发现出了事故,早已自发驶了汽艇过来帮忙,只可惜涨潮的时候实在危险,要找人殊为不易。
最终,他们什么人都没有找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浪潮终于退去,在海滩留下的,只有星星点点的鱼贝。
陆锦念,她再一次消失在茫茫大海当中。
就和半年前一模一样。
半年前,他多么幸运,竟然能够找到她,那这一次呢?
“锦念,陆锦念你给我出来,你别吓我……”
白子勋是被搜救的渔民强行从海里给捞上来的,为了怕他还要再一次跳进海里去,他们把他直接绑在了岸边的椰子树下。
“你放开我!年妙妙,你赶紧给我把绳子解开!”他大声喊着。
手腕早已被绳子磨得通红,只可惜这样粗的麻绳,根本不可能挣脱得开。
“就算你恨我也好,我绝对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年妙妙说道。
白子勋的喉咙里发出痛楚的低吟,如野兽般嘶吼,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那根捆缚他的绳索。
陆锦念就在他的眼前,掉入了茫茫大海,而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渔民们叫来了专业的救援队,十几艘救援艇沉浮在猛涨的海水当中。
一切,恍如半年前的码头。
那一次,他侥幸找到了她,但这一次呢?
“求求你,放开我,让我去找她……”
白子勋不断地喊着。
而年妙妙奔向了海边,焦急地张望着救援的情况。
良久,没有音讯。
天终于黑了下来,给救援队的工作造成了更大的困难。
大海捞人,几乎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年妙妙踉跄着走回白子勋的身边,终于、颤抖着,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你什么意思?你说话啊!”白子勋紧紧掐着她的肩膀,十指都几乎要嵌进皮肤里去。
“……救援队的大叔说,说应该已经……没有希望了。”她抽噎着,满脸是泪。
“你胡说。”
白子勋立刻就要站起来,往海边跑去,却踉跄一步,跌倒在沙滩上。
年妙妙抱住了他的腿,死活都不让他走。
“没用的,你就算跳进海里去也找不到她的……她已经……”
绝望的哭喊声飘荡在海面上空,白子勋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片海,突然狂笑出声。
“子勋,你别冲动,我求求你别……”年妙妙哭泣着,爬到他的身边。
“你给我滚开。”
他一把推开了她,又要站起来往海里走。
“是因为救我,才害得你没能来得及救陆锦念,那你杀了我啊!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啊!”
“要是能用你的命去换,我一定换。”
她愣愣地看着他。
虽然这样让人心寒的话,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说出口了。
但是无论听到多少次,还是忍不住透心凉。
“白子勋,你这个王八蛋。”
……
慕之言终于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他又迟了一步。
尽管在收到消息后已经不顾一切地赶来,却始终都来不及。
失去过一次,已经让他痛彻心扉。
偏偏上天明明给了他一次机会,却依旧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分明是老天爷给他的折磨。
“你在骗我,是不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岸边如犰狳泥淖一般的白子勋,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白子勋抬起头来,怔怔望着他:“是啊,我骗了你。我多希望这一次也是在骗你。”
拳头狠狠落在白子勋的脸上,他连躲都没有躲,就这样滚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沙土。
而慕之言的手,紧攥成拳,一下又一下,打在他的身上。
慕之言从前都是冷静而自持的,如果说这一辈子只发过两次疯的话,上一次还是在她的葬礼上。
而现在,他居然第二次收到她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