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你这样会打死他的……”年妙妙张皇失措地想要阻止他,被狠狠撂翻在地。
慕之言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而白子勋浑身狼狈,却依旧面无表情。
救援队的人连那辆出租车都能从海里打捞起来,却找不到一个大活人的丝毫下落。
他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发出一声凄然的冷笑:“你们都在骗我。”
一群骗子。
半年前就是这样骗了他,现在,也一定都是假的。
陆锦念,他甚至都还没有见到她,她怎么会死?
天光大亮时,那支国外救援队在几公里外的滩涂地上发现了一具女尸。
慕之言疯了一般奔向那里。
女尸被浸泡了太久,浑身都是肿胀的,与记忆里那个轻灵的身影,相去甚远。
他不敢靠近她一步,生怕,会认出那就是她的尸体。
捞起女尸的当地救援队队员操着口音浓重的乡下意大利语,慕之言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陆锦念,你骗我。”
他口中喃喃着,伸手揭去女尸脸上蒙着的白布。
不是她。
这是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女人,即使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她。
脚下一个踉跄,他跌坐在滩涂地上。
眼底有潮湿的水涌出,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幸好,不是她。
“她一定没有死,一定。”
他宁可永远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徒留一个万分之一的侥幸,也不想亲自为她收尸。
……
沿海公路上,一辆汽车正在飞驰。
开车的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目光深锁,时不时看向后座的女人。
那女人亦全身都被海水浸湿,半昏半醒着,不时发出痛楚的低吟。
“不要……”
她口中断续地喊着什么,痛楚让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颤抖不已。
慕栩嘉不熟悉这附近的道路,很快就迷失在一个四岔路口。
他停下了车,转身去看车后座的女人。
要不,就这么把她丢下吧,何必要带她一起走?
他狠狠捶了一拳方向盘。
刚才真是脑子抽了才会跳下去将这个女人救起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道热肠了?
可是,就这么把她扔到路边,她会死的吧?
但慕之言的手下正在满世界找他,这时候去医院,说不定会碰上……
“陆锦念,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他苦笑一声。
那天,慕栩嘉已经到了机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慕之言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快,那小机场一共只有两个登机口,竟然全部被他派人守着。
眼看飞机起飞的时间到了,他却没法登机,只能眼睁睁看着逃跑的机会错失。
慕之言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抓他,导致他还不得不滞留在这个小镇上。
后来慕之言没有找到他的行踪,就回国了。
他原本想趁机赶紧溜之大吉,却没想到,居然在去机场的路上还能碰上车祸。
什么狗屁运气啊,撞个车也能遇上这个女人。
“不要,求求你……”她口中呢喃着。
慕栩嘉把车靠到路边,下车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正要将这个麻烦的女人拖下车,目光却停留在她硕大的腹部。
陆锦念在昏迷中紧紧捂着肚子,仿佛在忍受疼痛。
她这肚子里,可是慕之言的孩子啊——
拿捏住了她,岂不就是拿捏住了慕之言的命脉?
更何况,这个女人失忆了,实在是很好拿捏。
心念一动,慕栩嘉又重新将车门关上,然后回到驾驶座,查了最近的医院地址,一脚油门快速向前驶去。
车后座,陆锦念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从几分钟呻吟一次,到十几秒钟,然后再无间隙。
她正忍受着宫缩的巨大折磨。
痛楚的辗转间,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好像身处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屋子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冷冷说道:“像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妻子。”
她失落至极,转身想要离开,却遭到了更大的奚落。
“你嫁给我,不就是贪图我慕家的权势富贵吗?就这么走了,你什么得不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陆锦念拼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那个男人用了世界上最侮辱难听的话语来讥讽她,她却只能忍气吞声。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却始终都只看得到他的一个背影。
好像一直以来,他留给她的,都是那样冰冷的背影。
“啊……”
腹中钻心般的绞痛让她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被抬进了医院的手术室。
四周是白晃晃的无影灯,有助产士握住了她的手,提醒她用力。
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像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早就已经耗尽在对那个男人无尽的等待当中。
可是,她真的等到他了吗?
脑子里是一片混沌,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
她抓紧了床边的栏杆,下身犹如要被撕裂一般,却使不上半点劲。
她大约,是要死了吧。
好像记忆中,隐隐约约早已经死过一次,所以这一次,倒没有太大的慌张感。
反而,像是一种解脱。
陆锦念不能确定,人死之后是不是都要走过这样一条崎岖的路,远处有光,亮得刺眼,让人睁不开眼睛,也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她向着光的方向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然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她耳边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大,直到她不得不睁开眼,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眼前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见她终于醒了,连忙站到她跟前来。
“谢天谢地,我以为你要死了呢。”男人说道。
房间里的光线太强,她眯了许久的眼,才看清楚周遭的景象。
这大约是个不怎么正规的小诊所,说是病房,空间却逼仄狭小得紧,连她躺着的床栏杆都生了锈。
身体痛得像是节节寸断一般,她只稍稍动弹了一下,肚子里便是翻江倒海的绞痛。
男人告诉她:“对不起,我现在情况特殊,没法把你送去正规的大医院,你掉进海里又临产,大出血差点让你送了命。”
陆锦念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神智还有些恍惚。
“你是……慕栩嘉?”